前厅里热闹正酣,凌琳身着大红喜服,以珍珠帘罩面款款走出,在众宾客笑语声中手捧着认亲酒毕恭毕敬地跪在虎夫人面前,敬过了酒还有叩拜大礼,然后请威望高的长者起一份承继状高颂函求之言,再由义母赠一条长命锁给女儿,另有滴血和亲、长兄进拜等陈节旧历一桩桩地摆上台面,可谓迂腐到了极致。就在这当口,猛听后宅金钟隆隆响如雷霆,一片骚乱声由远及近,无数人高呼道:“有贼……”
众宾客一阵喧哗,虎延寿面露惊怒之色,高声喝道:“何事惊慌?”早有两个守卫奔进正厅单膝跪地禀道:“有贼人夜闯聚宝斋盗走‘六辰彩虹石’,冯管家正率人围堵!”
“无用的奴才!”虎延寿大骂一声闪掉员外袍,虎步龙行般向后堂奔去,来贺礼的众宾客中也不乏练家子,见主人家有事便自告奋勇地跟随其后,都想看看这大胆的贼人长了几个脑袋。
只有凌琳身子一软险些瘫倒在地,幸有珍珠帘掩饰才没被人看出满脸忧色,一颗心已如被滚油浇了几个来回。
却说吴二被困聚宝斋中,四面铜网越拉越紧,他只好身子凌空以靴底钢锥挂住铜网,右手弹出枚飞蝗石打开正前方一扇小窗,只听窗棂上“嗤嗤嗤”寒光闪烁,七十二枝冲天弩倾巢而出射向天际。等到一轮快射完毕,铜网已拉得毫无缝隙,吴二气定神闲,自靴筒中抽出把碧玉小刀,信手一挥劈出连串火星,那重斧难开的熟铜大网竟如败絮般裂开一尺见方的口子。
网阵终于结成,任你一身铜皮铁骨也难免化作脓血,可吴二恰恰从那口子中漏了出来。脚下转板、陷坑已尽皆开启,四面浑无可借力之处,却见吴二右臂一扬,袖口簌地弹出一条银灰色长索,从那敞开的窗子探了出去,就在他堪堪坠入陷坑之时,银索终于挂在楼外一棵古槐上。这不是运气,古槐的方位,与楼心的距离在他潜入之前早已测算好了,凌琳在图上也早有注明。银索迅速收缩回袖口,拉着他直出了聚宝斋。
双脚尚未落地,已有一左一右两柄钢刀分斩他的两肋,吴二早料到此节,借着银索的弹性空中一个回旋避过刀锋,双足在二人肩头一点折身纵上墙头,却见四下里火把如长蛇狂舞,密密麻麻不知有多少伏兵。为首的是个须发微斑的中年胖子,虎目圆睁厉声道:“好贼子!敢进虎啸阁定叫你有来无回。”
吴二观其神仪已猜出是虎延寿,旋即飘落到院中狂笑道:“什么龙潭虎穴,我看也不过如此。”虎延寿怒气更盛,吼道:“那就再接我一招‘不过如此’!”身形微矮侵袭过去,双掌平分一招“虎啸山林”挂动风声猛击过去,与此同时众手下已撒开阵网围得风雨不透。
吴二口出狂言本是激敌之法,见这双掌拍来暗携风雷之势,故作托大地避也不避,只探单掌硬接这一招。虎延寿何曾受此轻视,盛怒中双掌施出十重劲力,中者必定五脏俱伤。岂料掌心相交时,虎延寿只觉似打在棉花上般绵不着力,双掌用力过猛险些脱臼而出,吴二却已如断线的纸鸢高高飘起,这一手举重若轻的阴柔身法倒将虎延寿戏弄个够。他人在空中,双脚如凌波踏浪在众守卫肩头一点而过,几个起落已出了埋伏,只听身后一片哀号,要知吴二靴底的钢锥尚未收起,被当作垫脚石的守卫肩头无不多了几个血洞。
可虎啸阁的帮众多是训练有素的,微一骚乱又将埋伏摆好。吴二却万万不敢再耽搁,双手左右开弓弹出几粒黑色“狼烟弹”,恫吓道:“小心‘桃花瘴’的毒性!”弹丸落地蓬然炸响,旋即腾起大团紫色烟雾,众人听到“桃花瘴”三个字已知不妙,再看这迅速弥漫的妖异紫雾早骇得四散开来。
吴二凭借烟雾隐蔽身形悄然溜到墙角,竟从墙上瘦不盈尺的过风窗一穿而出,全身骨节仿佛能伸缩自如。落地后正待委身雪中分辨自己的方位,却忽听身后珠钗环响,一条红影与他擦肩而过,同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传入耳中—“从府墙西南角的狗洞走!”
吴二欣然一笑,已听出是凌琳前来助他,连忙扎紧雪色夜行衣掩映形迹,步步谨慎地向虎啸阁西南方摸去。远远听见身后人声嘈杂,虎府上下早炸开了锅,吴二摸了摸怀里的彩虹石心情甚佳,此番大闹虎啸阁似乎颇为尽兴。
几个跳纵已寻到府宅的西南,三丈高的墙头早拉起网箭矛枪,可谓插翅难逃,所幸墙角果有一处狗洞,寒风夹着碎雪从洞中灌进来。狗洞虽小却难不倒堂堂吴二少爷,但见他腰身一叠,头颈几乎探入胯下,瞬地将大半个身子探入洞中,只消再调息一口真气便能穿墙而出。
然而就在这紧要当口,墙角的积雪骤然炸开,一条灰色身影破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