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二带着满身狼狈返回时,常九已将秦恒剥光,尸体放在一磐青石上,双手戴着金丝护套,正将一枚凸形水晶薄片放在眼前,透过水晶仔细查看尸身的每一寸,前身后身,头顶腋下,连私处也不放过。
吴二在一旁静候,也忍不住查看起来。秦恒的死相确然惨烈,身上有刀伤剑痕,也有铁掌重拳所致,显是苦战而死。背心一处掌印比常人手掌大出近一倍,色泽黑中散赤,似是西域密宗的大手印;肩头的一处刀伤,皮肉外翻半寸有余,可见凶器刃宽背厚,比寻常的金背雁翎刀既阔且重,放眼江湖没几个人能使得如此重刀;致命伤在胸口,像剑伤,细看又不是,上下两处扁平而窄小的创口,当中却间隔了三分,莫非是苗疆五毒教的“蛇信剑”?一剑穿心……
吴二不忍再看,更不愿多嘴,他相信常九的本事,当年六扇门的“神瞳铁判”岂是浪得虚名,若论检尸验伤的手段,即便在当今的江湖上被提起,也无人敢喝半句倒彩。
足足过了半个时辰,常九终于长吁出一口气,缓缓摘下金丝护套,凄声道:“明眼可见的,想必二少爷也看出了端倪,无须常九赘述,秦恒的武功身手您也晓得,即便是被众多一流高手围攻,他也有全身而退的本事,因此真正留下他的是这东西。”说着他用右掌按住尸体的左膝,这一瞬吴二也看清了在膝盖上方“血海穴”处有个尘埃也似的小孔。常九掌心收拢,猛地催吐内力,秦恒的尸首雷击般一震,却有一枚细若牛毛的三寸长针从他双乳间的“膻中穴”钻出,针身泛着妖异的幽绿色。
吴二脱口道:“是蜀中唐门的‘拘魂针’?”
常九点头道:“此针过细过轻,非人力所能控驭,需用鹿筋为弦的机栝弩发射,可杀人于无形。只这一针便足以要了秦恒之命,为何其余人还要对其另下毒手呢?莫非是为了扬威?”
吴二摇头道:“方才我已见到那行凶的五个人,有四人以正中一人马首是瞻,他们这般行事或许是为了取宠。能得如此多的高手护佑,此人来历不俗,绝非扬州的身世。”
常九赞同道:“二少爷果然锐眼,但秦恒后腰上这处刀伤却又有些蹊跷,这一刀劈得过于钝了,却又不足以致命,倒像是秦恒自己撞上去的……”
吴二眼中精光一闪,俯身过来又仔细看了看,忽然伸手轻扳秦恒的下颌,将其唇齿撬开。常九也恍然大悟,取过铁镊子探进秦恒口中,一声轻响,却有一颗光华烁烁的珠子被钳出。
只看这颗宝珠,通体透明,却有七彩之光弥漫流转,于雾夜间闪烁不定,其价值比之当年大同虎啸阁所藏的“六辰彩虹石”也不遑多让。
常九悠悠地道:“此物定是那带头之人身上佩戴的,秦恒拼着受这一刀,趁乱摘下此珠含入口中,实则是为了给我们留下线索。”
吴二伸手取过珠子放入怀中,仰面看了半晌天色,忽然道:“你去传讯韩定,叫他去扬州城西的‘冥集’找我。”说着一扯赤骅马的缰绳上了坐骑。这健马果然神骏,只休息这片刻便又有了精气,虽然无法放蹄狂奔,只用颠步跑得也不慢,径自向扬州城奔去。
冥集多年前是处乱坟岗,后来被场洪水夷为平地,离扬州城不过二十余里,距官道也近。近年来倒被些宵小散人改做了藏污纳垢的销赃之所,往来贩卖的皆是坑蒙拐骗、偷坟掘墓得来的贼赃,其中又多为以次充好的赝品,故而来此憋宝的过客除了要有一副好眼力,更要有份好运气。买卖双方不喊不嚷,验货还价全凭手语打谜,个个往来匆匆,丑时而聚,天亮即散,真好似阴间集市,故而被称作“冥集”。
吴二不知从何处拾了个马连坡的破草帽,压低帽檐掩住眉眼,自冥集街头走到街尾,最后在一处杂货摊前停下来。摆摊的是个猪脸驴唇、虬髯满面的胖子,夜色正凉,他便球一样缩紧了身子,正像只冬眠的刺猬。
吴二缓缓俯下身,低声道:“老刺猬,要买的东西你有吗?”
那胖子“老刺猬”哼了哼道:“鬼知道你要买什么?”
“买人情!救命的人情!”
“老刺猬”猛睁双眼,惊道:“你是吴……”
吴二示意他噤声,扯开左臂袖口凑近胖子面前,袖内立刻渗出一抹妖异的光华。
“老刺猬”一对环眼顿时凸了出来,连忙伸手将吴二的袖口扎紧,低声惊呼道:“这东西也敢露白?换个人恐怕连渣也没了。”
吴二凑近了些,道:“这珠子的主人是何来历?吴二要找他。”
“老刺猬”翻了翻怪眼,哼声道:“俺知道你姓吴的这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