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几日的施针用药,营中百姓的身体也都逐渐好了起来,虽疫症带来的后遗症不能尽除,但总算还留了条命在。对于这些善良的百姓们来说,活着比什么都重要。
村中原有的井水是不能用了,张政出头,由州府衙门介入,保正、里长负责在各村寻找新的水源或重新挖井。随后的灾民安置工作,已经不再属于太医署的职责范围,除留下几名医正负责后续的诊疗和观察之外,大多数人都随着徐策一同返京。
徐策睡着了,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中,而且他睡得极沉。梦中,是一团燃烧着的火和一根悬挂的高高的绳。火光由远及近,在跳跃着的火苗中,他看见了那个人,听见了火舌撩动着皮肤时发出的那种“嗞嗞”声,空气中逐渐弥漫起经过烧烤的肉香。胸口处下意识的翻滚着,一股浓腥几乎冲破喉咙。他听见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说:“来,小杂种,把你爹的肉给吃了。”
他惊恐的连连后退,但那个声音却像是魔咒一般萦绕在耳畔,他说:“往哪里逃!吃了这块肉,我就放过你好不好?”
抗拒、挣扎,却抵不过那如铁钳般的手,它紧紧捏着自己的下颌,迫使他的嘴巴一点点的张开。
“放开他,这肉我来吃!”白衣翩然,他却怎么也看不清那张脸。
阴阳怪气的声音还在继续着,发出那种刺耳的、猥琐的却又带有几分谄媚的笑:“吆~徐夫人这是要吃自个儿丈夫的肉,大家伙儿说,让不让徐夫人吃啊。”
“让!”
“都说徐夫人是天上的仙女下凡,咱们倒是想看看,这吃了自个儿丈夫肉的仙女,是会升天呢,还是堕入无间地狱。”
“升天也好,堕入地狱也好,左右我跟我的丈夫在一块儿。”女子发出一声冷斥:“吃了自个儿丈夫的肉又能如何?螳螂产子尚且食夫,云茯苓今日也不过是做了一回螳螂罢了。”
“徐夫人生得好一张利嘴,只是不知道这牙口是否也如这张嘴一般的尖利。这肉,徐夫人可得慢点嚼,细细的品,好好的品。毕竟这天下能够吃到自个儿丈夫肉的,您可是独一份。”
阴毒的目光,终于落到了徐策的眼睛里,接着是一张脸。眉毛间断,说明此人性格较为孤僻,且疑心很重。鼻子瘦削,鼻尖呈鹰钩状,说明此人性格阴沉,内心刻薄,攻于心计,且无情无义。这面相,十足小人中的小人。
眼下,这小人正对着自己,嘴角得意的上扬着,一只手用力捏着他的下巴:“来,看看,你娘亲是如何一口一口吃掉你父亲的肉。”
“不!不要!娘亲,不要——”倏地睁开眼,却瞧见紫苏正一脸担心的看着自己。
“公子,你还好吗?”
“我,怎么了?”
“瞧公子刚刚的样子,似乎是陷入了梦魇之中,不停的在喊着火、火。”紫苏递上一杯水:“公子可还是在想李宅的事情,以至于人都入梦了,也放心不下。”
徐策摇摇头,“到哪儿了?”
“距离神都还有段距离,按照现在的车程,只怕到时已是傍晚。公子若是疲累,就再休息一会儿,紫苏就守在外头。”
徐策点点头,瞌上眼,仍是一团刺目的火光以及带着烧烤气息的肉香。双手下意识的紧握,跟着慢慢的松开。
陈良义,内廷司主司,薛太后跟前的红人。是时候,将他的命,讨回来了!
申时过半,酉时未及,浩浩荡荡近百人的队伍终是来到了城门前。按照原本的规划,待进城之后,原各家药铺、药房的大夫,各回各家,待稍后禀明圣上与太后娘娘后,论功行赏。外地入京的大夫,以及江湖郎中,则由太医署统一安排住宿,静候朝廷封赏。只是,这城尚未入呢,队伍前头就起了争执声,且声音还是越来越大,连带着惊了徐策的浅眠。
“紫苏!”
“公子有何吩咐?”
“去看看,发生了何事!”
紫苏点头,跃下马车,顺着车队向前走了约莫百步,才看到相互争执的两伙人。其中一个,紫苏认得,乃是京城某家药房的掌柜,姓余。虽身形单薄,为人却十分豪爽,此次孟州大疫,这位余掌柜不仅施医布药,捐赠银两,还亲自带了两名坐堂的大夫一同赶赴孟州。大营条件有限,这位掌柜竟将自己的营帐让了出来,自己与受灾的百姓一起挤在草屋中。按说,性格如此豪爽之人,是不会轻易与人起争执的,除非对方做的事情太过分。
争执的另一方,应是京城人士,看衣着穿戴,也甚是讲究。一名着锦缎,带花哨珠钗的微胖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