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闻哲一下子就注意到他那双敏锐的目光。
那是一个没有预约的来客,腋下夹着一件已经落伍的军大衣,都洗得有些发白了,裤子质地很好,却有些皱皱巴巴的,穿着一双不伦不类的旅游鞋,却显得精神十足;他的头顶的中间部位已经很稀疏了,将左边的头发蓄长了,掩饰般的梳向右边,个子高高的,足有一米七以上,如果不低头,绝大多数人都看不见他那秃顶部位;嘴唇薄薄的,国字脸,轮廓分明,显得很刚毅;五十多岁的人了,身体结实,腰板硬朗,肯定勤于锻炼;一副宽边眼镜显得学者味十足,镜片后面有一双敏捷而又炯炯有神的眼睛,常闻哲就欣赏这样眼光的男人,他们绝不是碌碌之辈。客单,姓孙,山东蓬莱人,要求见杨汉生。字写得很有力,肯定懂得书法,是柳体,点捺之常闻哲再看了一遍来人填写的会间更显功底,他就更喜欢这个连会客单也写得如此飘逸的来客了,他们大多都是意志坚定,潇洒自如,有一定文学造诣的文人,所谓“字如其人”大多如此。
“杨总不在,昨天刚走。”常闻哲恭恭敬敬的站起来说着。他说的是实话,他知道杨汉生又提了一箱子崭新的钞票悄悄的飞到南面去了,明天还得在武汉停一下,白姨可也是望眼欲穿了:“您有事找他?”
“那就算了,本来也是一时兴起。”老孙多少有些遗憾,咕噜着:“忆昔西池池上饮,年年多少欢娱!别来不寄一行书,寻常相见了,犹道不如初。”
“我读过这首词。”常闻哲就更喜欢老孙了,他记得他背的是晁冲之的《临江仙》,就接着背了下去:“安稳锦屏今夜梦,月明好渡江湖。相思休问定何如。情知春去后,管得落花无。”
“哈哈。”老孙停住脚,转过身来,很认真地望着他:“我知道你是谁了,汉生对你赞不绝口,在我家里把你吹得天花乱坠,你肯定就是一表人才、喜爱宋词、当过特种兵、身强力壮、聪明过人的常闻哲。”
“先生见笑了,正是在下。”常闻哲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杨叔喜欢吹牛,我只不过是当过几天兵,读过几本宋词别集,也就记得了三言两语而已。”
“好家伙。”老孙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三言两语就记得如此清晰,后生可畏。”
“只是喜欢而已,闲暇之间读读陶冶情操罢了。”他回答道:“先生的一手柳体写的行云流水,那才叫好呢。”
“汉生说得不错,小伙子着实了得,真得另眼相看。”老孙笑得开朗了一些:“单凭一张会客单,半片宋词就说得头头是道,不简单。”
“那是杨叔信口开河。”常闻哲有些忐忑不安:“我只是他的一个秘书。”
“一个当过兵的读书人。”老孙说道:“一个粗犷的帅小伙,你们杨总说得没错,的确是个人物。”
“您找杨总有事?”常闻哲扭转了话题:“怎么不先打个电话?”
“反正没什么事。”老孙开始穿上那件臃肿的军大衣:“我要到万州去,从某市路过,顺便看看他。既然不在就算了。”
“等等。”常闻哲突然不愿让这个聪慧的、文人气质的男人就这样走掉,就叫住了他:“您能再坐一会儿吗?”
“常闻哲。”老孙有些惊讶:“有什么事吗?”
“没事。”他解释道:“杨总不在,我想请您吃顿便饭。”
“为什么?”老孙似乎有些好奇:“你们杨总安排过吗?”
“没有。”常闻哲在强调:“是我个人想请您吃饭。”
“是吗?”老孙感到有些兴趣,好奇的用眼睛盯着他:“以前有过这样自掏腰包,请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吃饭的经历吗?”
“没有。”他如实回答:“一般我不喜欢和陌生人接触。”
“那这又是为什么?”老孙追问道:“你就不怕碰上一个江湖骗子,或者一个来路不明的犯罪嫌疑人?”
“江湖骗子不会背宋词,也写不出那么一手好字。”常闻哲停顿了一下:“犯罪嫌疑人更不会有您那双敏锐的眼睛和开朗的笑容。”
“很新颖,很独特。”老孙又在笑,他习惯性的抬了抬眼镜框:“单凭着一首宋词和一双眼睛就能获得常大秘书的挽留,还能混上一顿饭,很有趣。”
“不是混,是请。”常闻哲着重说道:“我真心实意的请您吃饭。”
“你挺认真的,我喜欢认真的人。”老孙认真的在问:“按照我女儿的口吻,你这样做,总得有个理由,有个说法吧?”
“那倒也是。”常闻哲问道:“您喝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