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松下原木排房的尽头,一丝灯光顺着门帘的缝隙流泻而出。
门口双岗,两名警卫拎着盒子炮保持着十二分的警惕。
杜鹃坐在原木桌前,双肘支在桌上,两手托腮,听着屋外哗哗的雨声,思绪纠葛缠绕,燥热得难以入眠。
雨夜总是令人多思。有的人伤感悲凉,有的人怀恋往昔,有的人欣赏此情,有的人喜悦静谧。
雨夜常令人无眠无言独落泪,也常令人多言多语醉入眠。
渐渐地,燥热的情绪一点点的悄悄褪去,耳畔哗哗的雨声渐离渐远,眼前的如豆灯光模糊朦胧起来……
女人更多的时候,是感性的动物。女人的感性通过眼睛和直觉体现出来。杜鹃今夜就有一种不可名状的骚动,搅得她心绪不宁。
多年刀头舐血的历练,杜鹃相信自己的第六感觉。今夜不寻常。
她把甄海鹏和老赵他们几个叫了起来,看见他们没事,杜鹃的心暂时落了地,几个人又查了查岗,山上山下看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叮嘱了几句后,各自回房休息。杜鹃回到屋里,和衣而眠。
睡到半夜,突然一阵激烈的枪声响起,伴着人群跑动和喊叫的声音。杜鹃一骨碌身爬了起来,刚想伸手摸向枕下的手枪,门帘一挑,两个日本兵端着上了刺刀的步枪冲进了屋里,身后跟着进来一个提着军刀一脸阴郁狰狞的日本军官。
两个日本兵一左一右据枪瞄着杜鹃,手指扣在扳机上,两双小眼睛冒着禽兽一样的绿光。
看着两个黑洞洞的枪口和握着军刀走上前来的日本军官,杜鹃心一横,从枕下抽出手枪,抬手欲射。
“啪啪”两声枪响,日本兵的步枪散出两股火药硝烟的味道。一枪打在杜鹃的手臂上,一枪打在杜鹃的胸前,鲜血在压强的作用下,如一股血箭从胸前的伤口处飚出。
握枪的手无力的垂了下来。杜鹃怒视着一步步逼近的鬼子军官,仇恨和屈辱将她的眼睛撑的目眦尽裂,她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咬着银牙顽强的抬起了握枪的手臂,欲用尽全身力气扣动扳机杀死眼前这个满脸淫笑狰狞的鬼子。
“咔”。一道寒光闪过,杜鹃的手臂被锋利的倭刀齐肘削成了两段。
“啊”。巨痛象潮水一样,侵漫了杜鹃的全身。杜鹃疼得身子一震,大喝一声。
恍惚间,她感觉到有人在自己的人中和风池穴上不轻不重地敲击了几下。
身子在巨震中的杜鹃腾地站了起来。迷茫的眼神透过灯光环视着屋里的境况。约两三个呼吸间,杜鹃才从梦魇中挣脱出来。
渐渐明亮清澈起来的眼神突然落在桌对面坐着的一个幽灵一样的人。
“什么人?”一声清叱,恢复神智的杜鹃麻利的从腰间抽出勃朗宁,甩手指着对过的人。
“干嘛,干嘛,咋每次咱俩见面,你都喜欢用枪指着我的脑袋呢?我的脑袋象枪靶子吗?嗨,现如今这世道,女人要是有枪,比爷们还狠辣。我说,你小心点行不?你手里的家伙事儿可是开着保险呐。”
“你——”怪异的钢盔,怪异的伪装网,脸上画得象梨园舞台上的大花脸,黑不溜秋的,深更半夜任谁猛然见了都要吓一跳,只是那双骨碌骨碌乱转的眼睛,透着一股痞怠无相的邪气,这双眼睛,杜鹃哪能不认识。
“你怎么在这儿?”杜鹃瞬间又有一种恍如梦中的感觉,偷偷的咬了咬舌尖,很痛,然而喜悦之色早已浮现在脸上。
“别说,这整个天牛洞,还就数姐姐你的警觉性最高,不愧是大当家的。怎么样,刚才是不是做了一个噩梦?嘿嘿,吓着你了吧。”
想着自己刚才伏在桌子上打了一个盹儿,睡梦中惊呼连连,都被这个小无赖看到了,窘得杜鹃脸色一红。刚想狠狠地臭骂他几句,猛然感觉到韩冬身上一股从外面带进到屋里的潮湿寒气,不禁心神一凛,道:“小哥,告诉姐姐,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在这儿?”
“还不是放心不下姐姐,怕姐姐被人家欺负,就连滚带爬顺着姐姐身上的香气追了半老天才赶到这儿,刚一见面,你就凶巴巴的用枪指着兄弟的头,连句暖心窝子的话都没有,也太不够意思了。”韩冬说着,上半身往前凑了凑,狗鼻子冲着杜鹃狠狠地嗅了一下空气。
看见他这副无赖模样,杜鹃就气不打一处来。杜鹃气鼓鼓的绕过桌子,来到韩冬的身侧,一伸手准确的在那张涂抹得黑黑的乌七麻花的脸上找到了鼻子,看似柔若无骨的纤手捏着韩冬的鼻子,嗔斥道:“小无赖,说,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