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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剃头匠

张四川见了便要学,刘师傅哪里肯放手,道:“理发是门本事,盘光头是门手艺。你还差得远。”刘推子不让他盘真脑袋,想了个法儿让他练。这刘推子也邪门,偏偏找了个冬瓜,道:“你就拿它练。冬瓜上有白毛,不能动着瓜皮。什么时候冬瓜皮完好无损,白毛也盘干净了,我的本事就教完了,你就算出师了。”哪是那么容易的事,那冬瓜上的毛微若蛛丝,皮薄若蝉翼,非花上个三五年的时候,功夫达不到。

张四川每每盘出一个光头西瓜来,不是削了皮,就是割了肉,磕磕绊绊的盘完了,都不称心。把剃刀往冬瓜上甩手一插,歇一会儿,接着来。接着再来,甩手一插,接着再来。再来......

终有一天,成了。

刘推子让张四川盘个真脑袋,张四川哼哈五除二,刀法娴熟,游龙走风,把师傅刘推子看得直啧啧称赞。脑袋盘得那叫干净,刚剥了皮的咸鸭蛋一样光滑。那盘光头的人也享受,渐渐盹着了。刘推子见完了事,刚要叫醒那盘头的人,料想不到张四川盘冬瓜盘顺了手,甩手一插......

就这桩故事,足见张四川手艺的精湛功夫。至于故事,兰镇的大人孩子都爱说趣,真假,管他呢。

平时,理发店里清闲,张四川就耐不住,多数时候,带上理发用具骑着那辆大永久去转转。一为服务上门,二为打发时间。有时候碰上老交情,一只马扎,一杯水,一段故事,一盘棋,就能打发一天的时间。有找张四川理发的,多是皱纹深嵌的老人,或者鼻涕过河的娃娃。老人图的是老手艺,老交情,信得过;娃娃尚不通事,被老人背着过来,还分不清摩登与朴实。往往老人刮脸修面“嘶――”“唔――”享受的时候,娃娃们都哭号连天,理发比杀头都凄惨。张四川有法,掏出个拨浪鼓“嘀哩楞咚”,那娃娃就安静了。年轻人绝对不会围观买他四爷爷账的,“血可流,头可断,发型不可乱。”打盆水,搅个毛巾把子,把剃刀在老牛皮上一蹭,露天就能开工。

张四川上门服务还有一种特殊情况。兰镇有个习俗,谢世的人,临葬前都要净身,其中有一项就是净面。这是项风俗活,也是定人的活儿。谢世者的家人,除了张四川,绝对不会请别人。张四川遇见这种事,衣着要讲究,绝对是黑衣黑裤、黑鞋黑袜、黑衬黑褂,除了装个杜娟绣白手绢,里外纯一,无半点杂色。都是义务服务,送最后一程,绝不收费,死人的钱,赚不得。

这天一大早,张四川的理发店就有人砸门,是赵家的后生,来送信的,眼泡哭得像清水泡红枣一样红肿,张四川一看就知道赵家出了事。赵家后声道:“四爷爷,去吧,昨晚的事。”想那赵家老爷子可是和张四川几十年的老伙计,张四川长叹一声。走一个,就少一个。嘴比心快,张四川接嘴便问道:“前些天还和我下棋,没病没灾的,这是个咋?”赵家后生眼里掉的看了人心疼,就是不答话。张四川也不打算问下去,外人不扰人家事,谁家还没个难念的经。赵家后生以为他知道,先前来时便没细说,既然他问了,就只能再讲一遍,再心痛一次。赵家后生道:“两个。我家小弟下河溺水,爷爷去捞他......他爷俩都没上来......”张四川听了,就是有话要说,当着出丧家人的面也不能说了。他换好衣服,收拾好东西,一只手揽着赵家后生的肩就走了。

赵老爷子平日里就只认这个老伙计,两个老伙计都盘光头,图个啥,凉快。就是张四川盘光头不像赵老爷子这样方便。搬不起自己的身子,剃不了自己的脑袋。张四川盘光头的时候,都是上城里找别人,他又挑剔,城里的理发店他都嫌活儿糙,鼻子里喘粗气,还瞪圆了眼。现在赵老爷子躺在灵床上,张四川哪敢信。想前几日还饮茶对弈,看眼前今日竟是冰凉手脚。世事无常。“老伙计,再试试咱这手艺,看看长进没?”“你走的咋这么有决心,我就不如你。明明看够了这日子,就是没胆子撒手。”“那边好,在那边跟赵小弟爷俩,多清静,那边好......”张四川和赵老爷子嘴上说着话,手上蜻蜓点水、精雕细琢,赵老爷子张着的嘴似乎发出“嘶――”“唔――””的声音,真他个享受。

送完白头发的,再送黑头发的。一家人两处痛,外人也受不了。赵家小弟用芦席盖着,严严实实的,外面人看不见里面,旁边趴着赵家哭的死去活来的媳妇。那赵家小弟才七岁,胎毛未落,黑发不齐。张四川对赵家儿子道:“小的就算了,孩子的头发,太上老君的须眉。留着吧,保超度。”赵家儿子道:“行,听他四大爷的,您说咋就咋。”张四川收拾停当就往外走,赵家儿子对赵家后生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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