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历没有接茬,依旧看着回放。
“医生,你相信有鬼吗?”瑞应突然问他。
“不,你相信?”
“我本来也不信。医生,我看见鬼了。就在前几天。”
“是吗?”对她的话张历并没有表现出惊讶。
“嗯,她浑身碧绿的,就像在绿藻汁里泡了很久。”
“为什么是绿的?”
“我不知道,她从水里突然蹿出来,然后,”说到这儿,瑞应突然从沙发上直起身来,环顾四周。空灵的眼神似乎要看进墙里。
“然后?”
“然后,她就好像,总在我身边,”似乎是受到她那有些神神道道的眼神的感召,张历也向四下望去。墙上雪白的涂料,由于受潮而蒿突起来,随时有剥落下来的可能。“像空气一样透明,也无所不在。所以,任何时候,任何地方,”此刻从天花板的龟裂处,灰泥正无声无息地泻落下来。“都有可能向你伸出她绿莹莹的手来……”就像她口中描述的鬼魂一样,来自一个漆黑幽冥的世界。
“瑞应,已经有一个多月了吧,”张历问,放下手中的DV,引开话题。“你发觉自己一觉醒来,在海星的曲库里?”可能是觉得这鬼魅的话题太不着调,尽管瑞应说得还有些形色,他还是毅然引开话题。“也就是你五月初,回过一趟昆明老家以后?”将话题引到她最近时常出现的梦游上。
“……”这句话中的某些内容像是触动了她的某一根敏感的神经。她显得吃惊非小。
“不觉得这和你的梦游有关吗?那晚发生了什么?”张历问,眼神并没有因为她的吃惊而感到诧异。
办公室隔壁的催眠治疗室里,吊顶电扇在慢条斯理地转动着。像一间无菌病房一样,一样苍白一样阴冷。
“不觉得这和你的梦游有关吗?自打你五月头上,回过一趟昆明老家以后,不久便开始梦游。而你到现在还想不起来那时候到底发生了什么。”张历问她,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你为什么会这么认为?我不否认,在时间上可能会让你觉得它们有关,但那时并没有发生什么特别的事情!我可以向你保证!”瑞应说,回避张历的目光。
“为什么要向我保证?”
“为什么!”她惘然地重复着。
“那是昆明湖边上的一座木屋,风吹雨淋一片灰黑的颜色。舢板铺就的平台长长的窄窄的,一直伸进不远的湖里。那是一条终年泛着混浊的墨绿颜色的湖。湖的底下是层层叠叠的海藻,每当春夏的时候,湖面上都会漂浮起大片的海藻,远远看去就像无数个移动的小岛绿洲。而当它们飘过的时候,你会觉得其实它们更像是一条巨大的舌头,其中的每一根海藻都是那舌头上的一个倒刺,恨不得立时三刻就将你卷进肚子。”张历指了指摄像机,示意他是在复述瑞应刚才被催眠时说的一段话。也难怪张历会发觉,录像里记录了瑞应方才苏醒的一刻。“所以你应该知道,我们的催眠只进行到这里。”
“……”瑞应回忆起录像中的自己。正如张历所说,催眠无疾而终。而之所以无法继续,是因为她判若两人的激烈反抗。
“为什么你不肯进去?5月2号晚上,那木屋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没~发生什么。”她犹豫地说。眼睛不敢正视张历。
“真的?那么为什么不能让我进去?”
“我真~的不记得了。”就像是一直被逼到墙角的小猫,无论她的神态还是语气,都显得可怜。
“好,那么我们换一个问题,”张历仁慈地不再追问。“你妹妹呢?瑞照,她还好吗?”
“还好吧,”
“为什么这个语气,不能肯定吗?”
“因为,因为最近她没有给我写信。”
“为什么?为什么不给你写信了?”
“我不知道。”
“那就是说她以前一直都给你写信?
“是的。”
“都写些什么?”
“应该就是报报平安,说说近况什么的吧!”
“为什么说应该?”
“……”
“能给我看看那些信吗?”
“这个,”
“不可以吗?”
“不,当然可以,只是我,我想不起把它们放哪儿了,”
“真的只是想不起来?不是其他什么原因?”
“是的。我可以向你保证她给我来信了。”张历的言外之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