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着眼舐过薄唇,这种感觉颇为不好。
晌午吃过了饭,那一场大雨终是湮灭般地落了下来。江南气候虽潮,冬日里也罕有这样的瓢泼大雨。
赵冉冉正伏在书房里整理各县文书时,霍小蓉咚咚咚地踩着木梯上来,头上脸上都是雨水。
真是胡闹,这天气怎的也不打伞。”她忙阖拢书册,抽了方丝帕过去替她擦头。
姑、姑姑叫你去…去前厅…”霍小蓉毫不在意地一甩脑袋,拿起桌上一杯冷茶灌下去,喘匀了气语出惊人:小冉姐姐,你那禽兽爹来啦!”
赵冉冉一滞,手上动作也停了,放了丝帕她嗯了声便疾步朝楼下走去。
我瞧得真真的,哎呀,你爹边上那女人好大的架子呀,姑姑说大当家的出去了,她便说什么母女相见天经地义的,竟还斥责姑姑呢。”
听得桂氏也来了,赵冉冉顿足在檐下,抬眼无言去看阶前淅沥雨幕,而后她深叹了口气,疾步就朝庭院外行去。
小冉姐姐!伞没拿呢。”霍小蓉提伞跟上前,递了竹伞嘟囔了句:才说我不打伞呢。”见她面色凝重,也就没有再跟,只打算一会儿去前厅外头偷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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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势倾颓,赵冉冉一路疾步走着,才走到大湖边时,绣鞋就湿了个透。
可是她好像感觉不到一般,也根本不去看脚下,接连踏着水塘独自行路。
三年前是爹爹赶来替她安排了退路,那时候桂氏未曾现身,只是她在爹爹的劝告苦求下,将生母在邬呈的产业也一并留给了二妹。
那十余家铺子和百亩良田她可以放下,可她想亲口问一句桂氏,既然要杀她,为何早不动手,又何必偏养了她十九年。
从蘩楼到正厅并不太远,可脚下的路却好似怎么也走不完似的。她心乱惨淡,不觉越发走的快起来。
天雨路滑,过衡潢阁前院池塘时,不由得一失足,整个人朝前扑到了花圃里,她两手撑在雨水泥泞的地上,月白色的淡灰棉袍被泥水染得一塌糊涂。
撑着地起身时,左踝传来一阵尖锐痛楚,竟是将半月前的旧伤又摔了出来。
哎呦,姑娘您这怎么跌进花堆里了,快快快,恁大的雨,先把伞撑了。”
恰好管家李崇从正厅里换茶出来,他对这个半面胎痕的姑娘印象颇好,忙过去替她将伞重新打上。
多谢您了,李管家。”赵冉冉不似往日温文,一张脸上寡淡凝重,敷衍着谢了句,推开他的伞也不顾旧伤复发的左踝,拐着腿就朝跨院后的正厅行去。
说了等雨小些,迟些明儿过府也好,你这一到广陵拜帖都为递,岂不冒失,我这云裳轩才做的狐裘……”
扶着廊下拐过去,还未进门时,她就听得继母桂氏熟悉的娇俏音调,不由得一愣,就这么站在了前厅门前。
冉儿?”桂氏率先瞧见了她,有些惊异地看着她周身上下的泥水。
一阵堂风穿过,赵冉冉不由得瑟缩了下,看着她开口时却喊了句:一别三年,爹爹康健。”
大雨的天,哪里去摔成这样的?”赵同甫面色震颤,他面相清瞿端方,一双清冷的凤眸同赵冉冉生得极像,到底是三年不见的亲生女儿,此刻他也没顾及礼数,两步过去把女儿搀住,怎么摔得面纱也掉了?”
三个人坐着说了会儿话,赵同甫将她这几年所历简略问了问,始终也没觉察到女儿扭伤的左踝。
而桂氏在旁,也依然是从前雍容温雅的模样,看着她和煦地笑,甚至一脸忧色地问她怎么沦落到行宫作了丫鬟。
赵冉冉压着胸中冷意,带着些恍惚地同他们温言对答,就如同曾经在尚书府里一般。
母亲…”她忽然抬眸看向桂氏,哽了半句蓦地落下泪去,语出惊人道:羽林卫和薛嬷嬷…”
住口!”赵同甫当即厉喝,他长叹了口气道:为父不是早同你说过,大齐亡国那日,是你屋里几个丫鬟说亲眼瞧见你同承泽私奔了,那时候京城乱成了什么样,你母亲险些为你忧思成疾!”
又是这番说辞,三年前爹爹也是这般不信她。
我只问母亲。”她骤然拔高了声调,红着眼直视桂氏,二妹未生之时,我记得母亲说过,将来要看着我识字习琴,还要替我觅一个比爹爹更有为的夫婿,倘若有人敢欺负我时,您便要叫桂家军去踏平人家的府第。”
这些话模仿足了当时的口气,桂氏先还笑着欲解释,听到后来时,就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