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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的阴影从西面缓缓地移过来,人罩在阳光里的时候,青幽幽的冰面五彩乍现。
太阳出来了,定在山顶。
人与冰车合体,双臂抡圆,尖尖冰锥刺进冰面,洁白的碎冰飞扬,耳边都是冰锥破冰的“咔嚓”声,还有冰刀擦冰面的“嘶嘶”声。
左岸铁轨上驰着一列火车,“空,空,空”地响着喷着团团黑烟,铁轨“咔,咔,咔”地作响。
一条线的冰车车队,随着河道的曲线摇摆着身躯,转弯处冰刀侧刃横向刮开的细碎冰晶弥漫,七色彩虹飘忽其中。
我们比运煤的火车快。
累到极点了,手收到腿根,冰锥分开两侧悬空,身体控制着方向,任冰车悠然前滑。摘下帽子,头上雾气蒸腾。
山脚下,有一条上山的小路,直通鸡冠山和妈妈山的垭口。队伍在岸边停住,上河岸找到一棵大树,用绳子把冰车和兜子绑在树干上。
登上山顶的垭口东望,一条羊肠子似的公路弯弯曲曲的到了山腰分叉,一南一北扎进山体,岔路口有一座孤零零的小房子。
到了,到了!在眼前、在脚下。
激动得腿脚不觉累飞奔到岔路口,绿房子是岗哨,一名解放军战士塑像般站着,肩上挎着吐着刺刀的半自动步枪。头顶的屋檐上书:为人民服务。岔路的尽头是大山洞,洞口的砂石路宽过村子前的土路。
我们被拦在这里,好话说尽也不让靠近山洞口半步。这里是心中的圣地,是远征的动力,不应该是这个样子的,这颗颗火热的心啊!我们不走,双方就这样耗着。
时间不长,北面的路上走来一个四个兜的军人,手里拿着个纸包,这个纸包把十个人哄回上山的路。
我分析道:“不让我们接近是对的,这是备战的山洞,是保密的单位,万一出一个叛徒可咋整。”
来的时候,山顶石井中的冰想偿一口,妈妈山的**想摸一把,回到垭口就什么都不再想,觉得很累很累。
坐在山梁上,向西眺望,远方山连山,一层远一层,烟青色的近深远淡,在蓝天的背景下,都是波浪起伏的曲线,渐远渐模糊。哪里是我的家,哪里是鹰窝砬、老牛道、封山育林。
日头已经偏西。
回到大树下,把军官送的压缩饼干砸开均分,连包装纸都一人一小块,小心地收起来。生起火烤热豆包,凉冰块热豆包吃完了午饭。下河道上冰面划向返程,一路的上坡冰面,夜里十点钟,我才进家门。
第二天早上,很晚才起炕,脚涨、腿麻、屁股酥、腰酸、背硬、脖子梗、胳膊痛。
十个人有了炫耀的资本,从前大树台上是听众,现在开始演讲。刀疤不服气,“你们还划着冰车去的,真的去过?那说说山洞口写着什么?”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闭嘴。没想到会有人问这个。“说不上来,你们啰嗦再多也没用,都是在扯大屁撒大谎。”这结论无法让人接受,纷纷拿出压缩饼干来证明我们的确到过那里。刀疤说:“这玩意说明不了什么。”
“四叟,你是眼睛长在脚趾头上——贴着地皮看人。”我躲着刀疤,怕他上脚踢,我的嘴仍不闲着:“南面山洞口上的红字是‘备战、备荒、为人民’,北面的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那个霸字缺了一笔。”“哎——,看来你们真的去过。”
身体恢复后,我们去找杨贵金洗了一次澡,整个冬天唯一的一次澡。
73、老人(十九)
我们玩冰车,到过很多傍河的村庄,上岸都是把冰车和背包挂在大树上,不用担心,路不拾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