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你去问问。”大叟回来说:“是钟凤在找闺女,高俊芬不在棚子里,十有**在杨立成家。”
菜园子东南角是公用的水井,辘轳井绳、水桶、石头壁的水井。水井边,我家的一棵大榆树被雷击中,就是那个响雷击的,树干的北侧由稍到根被劈下一巴掌宽的一长条,大树站着露出白森森的木茬,树枝树皮散满地。清晨,人们纷纷来抢被雷劈下来的木片,插在自家的梁头上,都说雷击木能镇妖辟邪。
高俊芬不在杨立成家,四奶以为儿子在我家菜园子的防震棚中,雷雨天里在给恋人高俊芬作伴,钟凤这么一找,才发现二人不见了。
四奶赶紧着打开西屋柜面上的木箱子,里面的小人书都不见了。
杨立成爱书,爱到痴狂的地步,特别钟爱小人书,只要手里有钱,他就买书。他的小人书向来不外借,连弟弟都不让看,装书的箱子上了锁。遇到情面上推不开的人要看,也是只让你在他家看不让人拿走,他的书连折一下都不让。可是他却向别人借书,还拿到自家里看,看着看着借来的书就成了他的,最后,村里没人向他借书,也没人借书给他。有一个人借书,他有求必应,这个人就是高俊芬,小人书是二人交往的媒介。
四奶发现小人书都不见了,心里清楚儿子私奔了。可是嘴上不说,他对钟凤说:“你别着急,我到亲戚家找一找。”钟凤说:“感情你不着急,是你儿子把我闺女拐跑了,你只占便宜不吃亏。”
钟凤风风火火地跑回女儿住的棚子,她浑身湿透,一只脚穿着鞋一只脚光着,在棚子里乱翻,找到一张纸条,她把这张纸条递给我爸,纸条上书:
爸妈对不起,你们就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我不能这样子活下去,我要和立成换个环境,我们会幸福的。
在雷雨交加的夜里,杨立成和高俊芬私奔了。
“杨校长,我的女儿哪?哪里去了?”钟凤再三追问我爸,我爸无法回答。爸爸一回头看见我,大声骂道:“小王八犊子,都是你惹的祸!”我无话可说,我把杨立和的头打破,我爸才请杨明仁吃饭,杨明仁酒后同杨虎发生冲突导致死亡,也因为这个,四奶才把高俊芬的棚子建在我家的菜园子,高俊芬又从我家的菜园子不见了。
钟凤失魂落魄地走了,嘴角吐着白沫,一步三摇。
下午,街上出现敲击声,钟凤一手持铲苞米面大饼子的铁铲,一手持铁锹,用铁铲不停地击打铁锹头,发出“哐,哐”的响声,碎步跑着口里喊着:“大坏蛋,四个大坏蛋,打倒四个大坏蛋,打,打,打!”她头发乱成一片帘,两只脚光着,人们纷纷把道路让开,她不时停住脚对背靠墙根的人认真而神秘地说:“知道不?坏事都是这四个人干的,没有其他人一丁点的事儿。”然后,跑着敲着喊着:“大坏蛋,四个大坏蛋,打倒四个大坏蛋,打,打,打!”
坐实女儿私奔的中午,她吃了丈夫一个大嘴巴,饭没吃,一觉醒来她就成了这个样子。
钟凤不分白天黑夜敲着铁锹满村跑满大街地喊,口中的那句话永远不变,“大坏蛋,四个大坏蛋,打倒四个大坏蛋,打,打,打!”。
淌河去黑影儿喊,翻东梁去杨家沟喊。
几天后铁铲丢了,用一块石头继续敲,又过几天,铁锹的长木把掉了,拎着铁锹头敲。河边结有冰凌时,她吊着一只裤腿光着一只膀子还在敲还在喊,声音沙哑,不停地跑目不斜视,不与人交谈,偶尔肃静一两天那是她跑去附近的村子去敲去喊。
有好心人舍给衣服和食物,有人送她回家,反反复复的,人们习以为常,家里人对她不闻不问,晚上不回来也没人去找。
天气冷了,防震棚里的人都回了屋子。一场大雪过后,冰封河面,村里人开始卖菜。
黑影儿的记脸子家买菜,快到南票的市场了,大车停住,人们就近去方便一下,一旦开市有客人来光顾,连上厕所的时间都没有。记脸子去铁路的涵洞下大便,他发现一个卧倒的人,团着身子,像是一个女人,头发花白蓬乱地盖住整个脸,记脸子喊了一声,“喂,起来了。”地上的人没有回应,他上去踢了一脚,还是没有反应。记脸子向来胆子大,他蹲下拨开头发,卧倒的人是钟凤,她已经死了。
买完菜回程,黑影儿的大车把钟凤拉了回来。
钟凤下葬的时候,私奔的高家女音信皆无。有人说二人去了吉林的四平,四平城既无高家的亲戚也无杨家的亲友,这二人,无处寻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