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丫鬟却半路折回?”旖景对祖父“酒醉乱性”之事,委实不好评说,只询问后事。
“因数月之后,先帝起意亲征,召老国公随驾,老奴也随同大军前往,对婉丝之事再无关注,直到宋氏在老国公临终前坦白了实情,事后老奴也询问了那商贾,果然,当年半途之中,婉丝便因身子不适,请了郎中诊脉……那商贾也知婉丝当时有孕,见她坚持不肯再往宁海,要折返京都,他不知其中隐情,自然不好勉强。”
这么说来,婉丝当年有孕之事不假。
“可祖父心中也有疑惑,否则,也不会嘱咐阿翁细察。”旖景又说。
“的确如此,老国公虽信宋氏对公主之忠,可也知她行事果决,应该不会放过婉丝,再兼着……那些房契的确是老国公亲赐给婉丝之物,可却从没有交托给她玉佩为信。”
旖景惊讶:“可宋嬷嬷却说那玉佩是祖父赐给婉丝之物?”
“是,因此老国公当年就怀疑婉丝应是察觉到宋氏欲对她不利,才故意这么说,留下后着,但却不知真相究竟如何,故而,老国公虽觉宋辐无辜,写下认子书,交付老奴,却一再嘱咐,若公主在世,不能公布,若不能察明宋辐身世,也绝不能公布,若老奴有生之年,尚不能查到婉丝行踪,确定宋辐乃老国公骨肉,死前便将认子书销毁。”
也就是说,若苏直死时,大长公主尚且在世,宋辐的身份也不会得到认可。
“老国公当时也只能为公主做到如此,可始终对宋辐怀有歉意,因此才交待老奴要照顾他的生活。”
“阿翁,可您现在对宋嬷嬷母子防备十足,又是为何?”旖景微蹙了眉。
“这些年老奴遍寻婉丝无果,便已怀疑她已经遇害,可始终无法确信宋辐身世,此番归来,又听说宋氏母子欲陷杨嬷嬷于不义,心里便疑她是因天长日久,渐生贪心,再有听家人说自从宋辐遭责,宋氏屡屡登门,便去见了一面,她竟威胁老奴,若不助宋辐回国公府当差,便向公主坦白此事。”
原来如此……
宋嬷嬷应是摁捺不住了。
“老奴告诉她,若她一意如此,老奴自当矢口否认,宋氏咬牙切齿,声称宋辐怎么说也是国公爷骨肉,想说服老奴出面为证,老奴当然不肯,越发疑她别怀企图。”苏直说道。
“阿翁,我认为若是将祖母一直隐瞒,并非妥当。”旖景叹了一声,想到自从祖父过世,祖母虽不曾在人前表露出哀痛,可时常怔忡,应是怀念伤感,她不敢想像当祖母得知祖父曾经背叛……
“可我赞同,若不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还是暂且隐瞒为好。”旖景又说。
“五娘,老奴已知无不言,那么,还请五娘能将宋氏的蹊跷尽数告知。”苏直又请。
旖景思忖,事已至此,能得阿翁相助,更能将宋氏母子堤防得严密,便也不再隐瞒,将宋嬷嬷那些“好事”仔细告知。
☆、第两百一十五章 宋辐和离,母子生隙
当那个傍晚,旖景毫无准备地闻听了真相,多日以来,一直处于震惊的情绪里,关于祖父当年仓促间的决定,是非对错,她不想置评,但与苏直商议一番,推测宋嬷嬷威逼无果,应当不至于贸然公布当年隐情,她隐忍多年,为此不惜谋人性命,绝不是为了所谓“忠诚”,故而,尽管这时遭遇打击,也不会半途而废。
苏直听说宋嬷嬷不仅在国公府里杀了人,还设计毒害二爷子嗣,恨得咬牙切齿,旖景提醒他不能露了痕迹,让宋嬷嬷察觉,要想查明真相,还得与宋嬷嬷虚以委蛇,而要将她置之死地,更不能急于一时。
关于那个婉丝,旖景私下也找杨嬷嬷打听了一番,杨嬷嬷甚至都已经忘记了此人,还是旖景提醒——听有婆子无意间提起,与祖母长得有几分相似。
杨嬷嬷方才恍然大悟,果然说当年大长公主瞧她像自己年轻时的模样,可巧老家又是在宁海,便称投缘,留在身边儿侍候,后来仿佛嫁给了老国公手下部卒,去了外郡,再无音讯。
旖景暗暗推测,若婉丝还活着,怎会不顾亲生儿子,二十余年来隐姓埋名,多数已经被宋嬷嬷害死。
至于宋嬷嬷的动因,旖景并不能猜测通透,只隐约觉得她对祖母怀有妒恨,纵使祖父已经过世,这妒恨却依然越积越深。
眼下关健,是要确认宋辐究竟是不是祖父骨肉。
想到宋辐也许是她的“四叔”,旖景心里只觉得吞了只苍蝇般地难受。
生死之仇,若到头来却有血缘之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