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真相大白那一日,她该当如何?
若是放下仇恨,以德抱怨……或者是她不够善良,一想到这个可能,焦灼与不甘便从心底突突地往上汹涌。
宋辐这时,应该知道他的身世,可是对国公府依然深怀恨意。
还有那一世,当她殒命之前,冬雨站在虞洲身边,那心满意得、阴森痛快地神情……
旖景每思及此,恨意都会蓬勃而生,恶念更会在五脏六腑张牙舞爪。
只是毕竟事隔二十余载,要想查明其中真相,并不容易,旖景盘算着,或者能想个办法让宋嬷嬷自露马脚,透出几分端倪?
与此同时,关于那些宋嬷嬷杀人的罪证,也当缓缓收集。
旖景寻了个外出的机会,先与杜宇娘碰面,仔细委托了一番。
日子平淡如水地流逝,秋过,冬至,渐近年关。
这一年冬雪久久不落,京都却笼罩在阴雨绵绵里,北风依然还是那么凌厉,刮得人面颊生痛。
直到小年夜,天空才飘落了飞絮般的碎雪,旖景从远瑛堂归来,解下肩上的斗篷,当瞧见上头沾着些银白,趴在窗子里借着檐下绢灯恍惚的光影盯着夜幕好一阵,看清落雪有了漱漱之势,才感慨一句:“今年这可还是初雪。”
春暮与秋霜正盘膝坐在炕上剪窗花,闻言都看向窗外,也跟着感慨了几句,说这一年夏季太长,仿佛还没感觉到秋凉,转眼就到了冬季,虽未下雪,雨天却比雪时更冷。
秋月这时掀了帘子进来,耸着肩搓手跺足,忙不迭地往火炕上挤坐,迫不及待地说道:“五娘,奴婢听不少仆妇议论,宋嬷嬷家今日可热闹了呢。”
旖景这才关了窗,拢了拢身上的薄毡,将手炉递给秋月暖着:“这几日庄子里的人陆续送来年货,想必宋辐也回了京吧。”
早上问安的时候,她还听祖母嘱咐,让宋辐一家留在京里过年,无非还是顾念着宋嬷嬷孤身一人,担心她冷清。
旖景心里很不是滋味,想祖母待宋嬷嬷这般真诚,一片好心却反遭妒恨。
“回来了,不过呀,这才一回来,宋辐就闹着要休妻。”
此言一出,旖景当然大觉诧异,春暮与秋霜也呆呆地停了手里的剪子,就连里间正忙着铺床的夏柯,也忙不迭地出来,围着秋月又惊又疑。
“据说宋辐自从遭责,罗氏就多有埋怨,两人在庄子里时常闹得鸡犬不宁,许是因为如此,宋辐才起了这念头,今日才回京,就对宋嬷嬷提了,宋嬷嬷自是不许,宋辐竟与她争执起来,险些气得宋嬷嬷动了鞭子。”秋月笑道:“宋嬷嬷这么厉害个人儿,没想到却不约束不了自己的儿子。”
旖景暗忖,看来她猜测是对的,宋辐应当一早知道了身世,只怕还暗怪宋嬷嬷不替他尽力,由得被罚去庄子吃苦,这时,应当是摁捺不住了。
“罗家只怕不会妥协吧。”夏柯说道:“可都不是省油的灯。”
“罗大家的今日已经在夫人那儿求了假,堵在宋家院里撒泼,怒骂宋辐忘恩负义,说她家女儿好歹也是替宋家生儿育女的,不肯善罢甘休。结果宋辐只甩下一句,他与罗氏是必不得好过了,若是不愿和离,便就休妻,竟趁夜就出了城,回庄子去了。”
态度这般坚决,只怕另有内情。
旖景暗暗琢磨,次日与苏直商议此事,才得知了其中缘故——
原来苏直自从归来,不仅在宋家周遭安排了耳目,也没有放过庄子里宋辐,罗氏不贤是真,争执也是常有,只宋辐起意休妻,却是因为“移情别恋”。
要说那个将宋辐哄得服服贴贴,心生忤逆之人,还是旖景的旧识。
正是当日欲讨好宋嬷嬷祖孙调去苏荇院里不得,反受了算计,被赶去庄子里的莺声姑娘。
可巧宋辐遭责,竟与她罚在了同一个田庄,也不知莺声什么盘算,总脱不过报复之心,兼着宋辐虽然不再是总管,可比起庄子里那些“粗蛮”人,还算是出众,莺声姑娘不肯屈就,把握时机,勾引得宋辐欲罢不能。
苏直说来,连连摇头:“不想宋辐行事这般荒谬,老奴愧对国公爷。”
“阿翁何需自责,宋辐是宋嬷嬷一手管教成这般,此事咱们可不作理会。”旖景须臾拿定主意,心道若是罗家与宋家生隙,倒彻底不用担心罗大家的会对八娘不利了。还有一点,莺声必然对宋嬷嬷心怀恨意,有这么一人从中挑拨,宋氏母子只怕再难齐心。
旖景决定静观其变,一边留意着冬雨——趁着年节有假,她回了一趟私府,归来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