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瑾这时似乎也回过味来,隐隐猜度到兄长的打算,有些急切地说道:“金元公主对大君似有倾慕之心……我来西梁虽然不足三载,与金元也算和睦,深知她虽怀大志,却并非执迷权势者,其眼光胸怀实胜许多男儿,不过金元生性有些内敛,这些女儿家的心事还不至于与我深谈,我只是隐约感觉几分,但晨曦姑娘与公主却是知交,她肯定了我的猜测,说有回与金元纵酒长谈,金元的确说过倾慕大君的话。”
晨曦便是卫曦,卫冉之妹,金元公主府的良医正,西梁第一女医。
西梁与大隆有秦晋之盟,互为友邦,故而西梁并不介意大隆人士在朝为官,实际上部分寒门士子从前在大隆没有入仕之机,也不少辗转到西梁,以期一展抱负。
“三妹妹认为,金元会否对旖景不利?”虞沨又问。
这话让安瑾沉默片刻,几经思量之后方才颔首:“金元不像是阴险毒辣之辈,若以实情告之,或许能争取她助一臂之力,但只不过,不知金元会不会为违逆大君之事……不过西梁王行事果辣,我实担心,倘若让陛下得知大君的企图,会对嫂嫂不利。”
虞沨见安瑾已经明白了他的打算,微微颔首:“大君也不是轻妄之辈,他若没有成算,不会将旖景推至风头浪尖,这点我倒不是特别担忧……再者,我也不会给他这么长的时间筹谋,安瑾已在明处,摆明行事倒可不忌,你先着意与金元交近,进一步试探。为了成事,有些风险必须要冒,相信金元不是普通女子,她若眼光长远,也晓得这事不能张扬,就算她不愿相助,也不会揭穿旖景的身份。”
旖景是楚王妃,这事情一旦拆穿,势必会有损两国邦交,楚王眼下已经赴藩,镇守铜岭关,金元应当会明白利害关系。唯一风险就是,金元会把安瑾请求相助救旖景脱困的事告诉虞灏西,但这时虞灏西已经知道安瑾察知旖景身份,拆穿并无大碍,顶多就是此计不成,需要另寻途径。
“不急于一时,安瑾切记,今日之后莫要与臻善馆再有联系,而当依然通过燕子楼收递消息,得我书信知会后,再与金元公主直言,到时,我也要与金元公主见上一面。”
虞沨这时有明、暗两线,安瑾在明,她是和亲的公主,庆氏宗媳,就算与金元来往还不致于让虞灏西生疑,而杜宇娘、肖蔓在暗,就算明线失败,暗线仍可发挥作用,卫冉大概就属半明半暗了,但他的作用必须有金元配合才能发挥,倘若金元拒绝相助,并把这事告之虞灏西,卫冉便会被忌防,但若金元不愿相助,仅凭卫冉一人实难助旖景脱身。
而关于虞灏西的防备到了什么地步,这事只有旖景最清楚,眼下关键,还是得靠肖蔓渗入大君府,取得与旖景联系之机。
“可是阿兄,我只担心就算能说服金元公主相助,她也不能强行将嫂子带出大君府,如此,岂不是与大君翻脸,这要是暗中,公主也不能干涉大君后宅之务。”安瑾还有想不通透的地方。
虞沨微笑:“我当然有把握,只要金元相助,势必不会让大君察觉分毫,这事日后再谈,三妹妹还是先着意试探金元的心意,且看她是否对王后之位势在必得。”
眼下就论细节实在太早,不能确定旖景的具体情形,再者卫冉随军出征,有没有如愿争取安插在大君身边不能确定,金元这头还不能直言,安瑾得知详情也没必要。
这番商谈之后,为了避免旁人生疑,安瑾也不多留,先就告辞,虞沨却在杜宇娘的私宅又逗留了两日,待安排妥当后,又再启程归楚。
离开大京之前,他的车與特意驶去大君府所在的街市,远远停在道旁,推开一角车窗张望那高墙重宇。
他的王妃,就是被困于此,眼下百步之遥,却不能见面。
而当这辆毫不起眼的青围车缓缓远去之时,大君府的前院书房外,被“无情”弃于后方而无缘建功立业的薛东昌正在焦灼不安的来回,身上那件青灰氅衣被冷风拂得猎猎作响,这位额上却是豆大的汗滴。
廊子里挨着个炭炉围着件大毛斗篷的孔奚临却甚是悠闲,独自解着一盘残局,正要将拈着的黑子落下,却被薛东昌一个箭步过来打断:“小五,这都隔了一个下昼兼整个晚上,里头怎么还没消息传出来,不会有什么意外吧?万一要是有个好歹,殿下回来还不剥了我的皮?”
孔奚临一声冷嗤:“都说女人生孩子,好比一脚踏入鬼门关,生死由天不由人,与咱们何干?你少闲吃萝卜淡操心。”
“这话你有本事当面说给殿下听。”薛东昌狠狠一跺脚,咬牙切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