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上次那样莽撞,毕竟他是个吃了亏的,又肯娶你做大,只要日后保你地位,你就收收性子,不要闹了。
我对这话虽不赞同,却也不反驳。说不定这一反驳王大婶又说出什么妇德来,想想都头疼。
送走王大婶,我没睡,等到月亮要落下,黑黝黝的天际泛起了一抹鱼肚白,我拿了包袱,轻轻的走了出去。回头看了一眼桌上几乎要堆成小山的聘礼,我挣扎着要不要留下书信。再三思量之后,我还是留了几个字,说我走了,不必找我。
胡同口有辆马车,我雇的,三天前说好的,要赶着今天第一个出城门,一路东行,去蓬莱。坐在马车里,我笑,蓬莱我的仙境。
这些天我总是想自己问花成云的那几句话。“是为了报救命之恩?”他摇头。“是路见不平的侠义心肠?”还是摇头。
他没解释,也没说什么煽情的话,可我就是对这个耿耿于怀,觉得他伤了我的自尊心,连句交代的话也没有,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暧昧着,直到王大婶开始主动为我张罗亲事,他才说娶我。
我不能接受,这一切都太快了!好像上一刻要相亲下一刻就要公正结婚,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也不短了,但是他从未对我有所表示,我受伤喂饭那次可以默认为怜悯照顾自动跳过。
还有件事,我不能理解,是有关我自己的。有时候我会看着看着花成云脑子里就自动蹦出了花成锦,甚至觉得那个家伙也许下一刻就能跳到我面前,带着明媚而无耻的笑容得意的唤我未来娘子,那劲头仿佛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这是为什么,我不敢想。但是我知道,当我看见那群女人围着花成云“花大夫花大夫”的叫的时候,我心里的火就一次比一次大,特别是当我看见花成云和颜悦色的对她们说话的时候,心里就特别的酸,甚至想立刻把那些女人赶走让他的注意力放在我身上。
我对花成云是有感觉的,但这并不代表我一定要嫁给他,对他似乎还没到死心塌地的地步,这世上不论谁离开谁都照样能活。特别是,他那些让我无法释怀的话。
马车压着石板路嘚嘚的赶在城门刚刚开启时出了城门,我颇有些伤感的掀起车帘看了看城门上有些沧桑的“定州”二字,叹了口气。
马车一路前行,颠颠簸簸的感觉仿佛又回到了当初北上的时候,哪是还是冬天,北方那个冷啊,我都能清楚的看到自己鼻子里哈出来的白气,手脚在棉被里捂了一天都不见暖,最后终于还是冻了脚,又痒又疼像是被猫咬了似的。
那个时候,我什么都没想,日子过得简单而快乐,除了偶尔会想起花成锦之外,其余时间都是对定州城的向往。
还记得第一次看到下雪,一点都不冷,雪花飘飘悠悠的落下,像是古典芭蕾那么优雅,落在我的脸上,手上,脖子里,雪越下越大,不一会儿连睫毛上都落了雪。还记得车夫苦着脸对我说,姑娘,咱得赶紧找个落脚的地儿,看这样子,明天是赶不了路了,肯定又湿又滑,说不定几天都没法赶路了呢。那时候我不在意的笑笑,说,那就歇歇,反正又不急。
如今夏天都要过去了,定州城的风风雨雨也一并离我远去,听着马车声,似乎蓬莱也不再那么遥远。
忽然,一阵震颤,马车停了下来。我心生疑惑,撩起车帘探出头来,嗬!花成云正站在马车前,两手张开挡住了去路,原来总是挂着温柔笑容的脸孔此刻已是冷若冰霜,眼神幽怨的瞪着我,似是在无声的质问。
车夫见这情形,讷讷道:“姑娘,你看……”
我挥挥手道:“不要紧,这人我是认识的。”我从车上跳下来,走到近前,压住内心的慌乱,支吾道:“唔,因为有急事,所以离开的匆忙,没通知你……”
花成云只是无声的看着我,还是维持着刚才那个姿势,也不说话,气氛十分尴尬。
这时,跟在他身边的严冬再也忍不住了:“你这个女人怎么回事,师傅跟你成婚你竟然要跑,师傅是哪里对你不起么,他凡事以你为先为你考虑,几次受伤也都是为你,你怎能如此……如此……”严冬说不上来那个词,卡了一下,找个另外的替补:“狼心狗肺。”
我真的开始不好意思起来,垂了头:“我没有别的意思……”站在马车旁,手里拎着包袱,解释是苍白无力的。我只能偷看着他的脸色小声道:“你生气了么?”
这句是废话,但我还是没骨气的说了。花成云紧抿的嘴唇崩成一字,许久才问出一句话,声音就像是斧头砸在了万年冰山上那么沉闷:“是我哪里做得不好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