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也丢不得,拿也拿不动。
苏盛难得见她这样扭捏的小女儿情态,不由地大笑道:“小九儿莫非还嫌弃这人诗文不佳?这人可是鼎鼎大名的邱家二公子,唉,可惜了了,邱公子可是对咱们小九儿的文采赞赏有加,倾慕不已呢!”
仿佛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她的又一首诗作又经了阿兄的手流传了出去。不过,这一次却是单单流传到了一个地方,一个人的手中。
头束玉冠,身着锦袍的邱二公子手拈一纸幽香扑鼻的薛涛笺,上头正两行清丽无比的簪花小楷,他慢慢地吟出上头的那二十个字:“春风悲弦音,梨墙阻鸿信,旧景重思量,长吁瘦罗衣。”
蜀中的女子,一贯敢爱敢恨,譬如夜奔的卓文君,再譬如,咱们吟出长吁瘦罗衣的苏筝小姐。春光正好,殷红如血的蔷薇花攀在墙头上,迎风怒放,浓艳欲滴,饱满得能灼伤赏花人的眼。
被如此才情出众的女子如此倾慕,叫年少的公子如何不神思飘飘?
从此苏家的三公子苏盛一心一意地做起了传书的鸿雁;从此书简相传心意相通,恨只恨庭院深深,高墙森森,不能即刻便得见玉人的芙蓉面。
幸好门户相当,郎才女貌。即便是那庭院深深,春闺寂寞的时光再是难熬,也是只待着张敞画眉,举案齐眉,便可又成就一段留人传诵千古流芳的佳话。
她及笄那年,红豆初结相思果,鸳鸯交颈针上眠。
银香欢欢喜喜地跑了过来报喜讯的时候,她正和表妹斜靠在后花园子的水池栏杆上,捧了一捧食子儿逗弄那春池中的锦里,一尾透红的锦里正跃出水面,正一如一把儿潋滟的红莲盛放在粼粼春水之上。
听闻消息,她的手微微一颤,手中的食子儿通通翻倒进水中,引得池子里的一群锦里纷纷聚拢了来,争先恐后地鱼跃而出,霎时间那水面白浪翻滚,绿水荡漾,正好应了那句俗话——搅乱一池春水。
耳侧,银香还在叽叽喳喳地说道:“小姐,那邱公子亲自带来庚帖上门提亲,方才我在屏风后头偷偷瞧了一眼,哎呀呀,三少爷果然没有骗咱们小姐,邱二公子可真是好看得很呢!咦,对了,就像小姐那日写的那两句什么来着呢,喔,叫眉如墨画就,鬓若柳刀裁……”
那小妮子还如同刚出笼的鸟儿一般啾鸣不已,她早已提起了杏子黄的裙裾飞奔而去。
垂花门前捧了上好果品的小丫鬟被飞奔而来的她一撞,手中那一盘的樱桃儿如同珠玉一般滴溜溜滚落四处,在垂花门前的青石小径上咕噜咕噜地铺开了来,如陡然间结出了红豆,红琼压翠,泛着她十六年来最明媚的光亮。
那丫鬟在后头连声唤道:“小姐!小姐!”
她的脚步早已跑远了去,绣鞋踏在茵茵芳草上,微风拂过,她的脚尖如同踩在她房中那把古琴的冰蚕弦上,撩拨出清明透亮的调子,如山中清泉,叮咚作响,沿着一双绣鞋便这样徜徉而去。
花厅外头的紫衣丫鬟见了她,不由一惊,她抿嘴一笑,举了手指在嘴边噤声,轻手轻脚地躲在碧纱橱外头偷眼观看,里头人影绰绰,看得不甚分明,耳边只听得一位少年公子的声音朗朗地敲在心口上:“如此多谢岳父大人,”那身影朝上一拜,仪姿风流,行为带着一股子说不出从容自若,“泰山大人在上,请受小婿一拜!”
她在外头早就羞红了脸,那厢只听得父亲哈哈大笑:“贤婿才学出众,天资聪慧,人品贵重,前途必然不可限量,老夫只愿你与我那小女伉俪情深,举案齐眉。”
他未想到事情那样的顺利,苏筝尚未及笄时,上门说亲的冰人几乎就要将苏家的门槛踏平了,在这蜀中,谁人不知苏家五小姐品貌无双?如何能就这样顺利的许配给了自己?想来这事儿必然是苏盛兄在苏老爷面前做足了不少的功夫。
他微微仰起头来,脸上一派流云般清淡的神情,眉眼处却是掩不住的笑意。
苏筝。他的苏筝。
那一纸小小的薛涛笺日日夜夜被贴身收在他的胸口处,仿佛一只待哺的雏鸟,眷恋地依偎在他的胸膛,细细的绒毛,轻软的羽翅,让人从心底生出一丝不可自抑的爱怜,恨不得用心口那一点滚烫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