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医生刚刚进抢救室了,需要家属来签病危通知书,”那边一顿,“正会诊呢,病人家属也不知怎么的,发起疯来,见人就捅…”
手机滑落在地上,费凡看到她震惊的眸色,“下去…我们下去…”
“怎么了…先别着急,你说清楚…”费凡揽住她快要滑倒在地的身子,“别着急,发生什么了?”
心揪在了一起,她把浑身的力量都卸在了费凡身上,“思微…思微出事了…”
话没说完,她心猛地一坠,喉头一梗,温热的东西涌上,她“哇”的吐出来,铁锈味从嘴里漫上鼻腔。感觉后脑勺像突然被人一揪,她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她幽幽转醒,却发现人已经到了医院,费凡前领上沾了血,那是自己当时吐出来的吧。她低头,却发现自己身上干净如初,理理头发,往费凡那边走去。
“我没事了,走吧。”她在费凡面前站定。
费凡没动。
她皱起眉,又喊了一声。
男人依旧和没听到一样。
“别喊了,他现在听不到你说的话,猪。”一个憨憨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带着浓重的鼻音。
她回头,看到一个白衣黑裤的男孩。
男孩看她终于注意到自己,笑着对她招手,“玄姐姐。”
蚩尤氏耳鬓如剑戟,头有角,八肱八趾疏首,天符之神,状类不常。
涿鹿之后,黄帝杀蚩尤于青丘。
南方有兽名曰啮铁,蚩尤获而珍之,驯化为坐骑,战于涿鹿,蚩尤败,唤啮铁返还东黎。
荆玄彼时正在炉棚给小轶洗刷,小轶不像啮铁,威武好战,从小贪玩,荆玄便日日带它进秦岭,伐竹砍果。母亲把她从棚里拽出来时,她还没捣好木槿叶。
“你阿父败了,回不来了,”母亲是东黎第一女巫师,荆玄从没见过她这么慌张的模样,“倍伐已在青丘之南等候,你快去找舅舅。”她母亲术青,少昊最小的女儿,九年前嫁于蚩尤。人人都说蚩尤虎面兽身,实则从未曾见过蚩尤真面目,原因便是术青嫁来后,行占卜之术,得蚩尤将死于战场上一枚钉于前额的毒箭。
蚩尤听罢,新婚第二天便命人锤炼四十九天,得一虎首金嵌面具,出了和术青的竹屋,便寸不离面。
这件事除了荆玄,再没有第四个人知道。
伏在小轶背上,耳边是呼呼的风声,小轶略微扎人的白毛刺在她脸上,有些痛。
她怎么也不会想到,清晨天蒙蒙亮时,把自己硬是从榻上架起来好一顿稀罕的父亲,在带上金面具出门后,再也回不来了。
部落渐渐被甩在后面,已经快要看不到最后一点树影。术青留在部落,她不能逃,也无处可逃。可她的小荆玄,她拿出竹青,开始在屋里地上画繁复的咒文。她不能让她成为砧上鱼肉。
术青烧掉最后一个荆玄平日的玩具,作为蚩尤部落长老唯一的嫡系,荆玄胎里带病,出生就身体不好,无力跟着蚩尤习一身武法,术青没什么办法——这是天道对她妄改天机的惩罚。也正是因为这一点,荆玄的存在在部落外一直没什么人知道。
画完咒文,她从外面抱起一个草席——那是下仆在部落外拾到的无名小童尸体,想必是饿死的。
“小轶!”荆玄叫道,“不要再进秦岭了!”她刚刚看部落出了神,回过头来,发现小轶居然又跑到太华山脚下。她揪住小轶两只黑黑的耳朵,“往南面走,去找舅舅,舅舅给你准备了嫩笋子!”
小食铁兽呜呜叫了两声,它被荆玄宠惯了,有时候偏偏喜欢和她对着干闹着玩。小轶是不知道什么是生死关头的,荆玄也不知道,她此时也还只是个八岁的孩子,到了太华,小轶甩甩头,把荆玄摇了下来,
“哎呦”一声,荆玄摔在软软的草地上,不疼,她跳起来,拍拍屁股,从旁边拽起两朵花,“好吧,若若哥哥念叨东星草很久了,来都来了,我们进去看看。”
说罢,她在小轶头上狠狠薅了两把,小轶顺从地顶顶她的手,一人一兽进了山。
灰烬飘过,西北边的部落燃起了黑烟。
太华山里常年郁郁葱葱,从不下雪的地方,古树野蛮生长,叶蔓缠绕,仅有丝丝日光透出来。
东星草,只长在太桦的东面日光照到的地方距离树根不足三寸处,因此,只有在日头还未高悬,用阿娘的话说就是,她占卜的文香燃烧刚刚过半时,才能找到的那颗独生独长的嫩绿小芽才是。
嘿,找到了!荆玄拾起根小树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