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黄沙满天，尘土裹挟着红色的血液一步步攀上小腿和腰肢直至淹没自己惶恐的双眼。

——“不！”

江喻猛地睁开眼，从床上坐起来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双手捂着眼止不住地颤抖。

还未从梦魇中缓过神来，感受到头顶传来压力，江喻整个人又被吓得裹在被子里蜷缩在角落。

眼前先是黑乎乎的一片，又慢慢辨别出别的物件模样。

她定下神来，眼睛偷摸撇了撇床边那抹身影，像是怕被发现一样。

“是娘啊，你莫怕，娘在这里。”

沙哑又熟悉的声音打破了宁静，江喻呼吸一滞，顿时热泪盈眶，却只是待在原处不动。

见江喻颤抖的身躯在被子下，江夫人往床里坐近了几分，柔声说道：“只有我一个人，娘真是想你了，快给为娘看看你。”

江喻抬头看了看她，又往后看了看，但是周围依旧是黑色一片，待确定没人之后才扑过去抱住江夫人。

“娘……你怎么现在才来救我……我要回家……呜……。”

听见江喻含糊不清的呜咽声，江夫人只觉得心都被刮了，伸出手轻轻拍在江喻的背上，一下又一下，像儿时哄她睡觉一样。

“没事，都回来了，娘已经救你回来了，放心吧。”

“是娘不好，迟了这么多年，是我的软弱害了你。”

江喻沉默一瞬，不答这话，眼睛转了一圈又开口说道：“这里是家吗，感觉这里阴森森的，好恐怖，我想回家，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是皇宫中，你伤得有些重，需要在宫中养病，这里药材种类繁多，你需要什么都有。”

江喻松开她，闪着泪花的眼睛眨了眨似是不解。

“可是家里也有药啊，还有父亲和兄长，我想见他们，说好的要给我带桂花酥呢，可不能食言。”

江夫人的心像是被猫抓了一下，轻轻叹了一口气，将床边的灯点燃，偌大的宫中瞬间褪去一丝黑暗。

她拉起江喻的手放在自己掌心，这一时间分不清是谁的温度更低。

“你还说呢，你父兄都生你的气了，谁叫你不好好养病呢，若是你身体无恙了，他们自然会带你回家的。”

江喻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可是我不是故意生病的，我也不知道我怎么了，就是脚很痛。”

闻言，江喻掀开被子就要查看自己的脚，却被江夫人一手将被子又盖住。

“你阿爹说等你病好的那天就带你回家，他亲自和我说的，在此之前你得乖乖养病，不要乱跑。”

“不然呢？”

江夫人轻轻抹去江喻眼尾的泪水。

“不然他们就生气了，不给你买桂花酥了，现在你得休息了，否则病就更严重了。”

听到这严肃的话，江喻点点头，乖乖拉上被子，闭着眼做出要睡觉的模样。

“对了，娘亲，那些侍奉的丫鬟家丁怎么样了。”

江夫人愣神，问道：“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觉得许久不见了，很想念他们。”

“现如今家中侍奉的人少了，便遣散了一些。”

“现在世道不算安定，他们像是被囚禁的鸟儿，要是他们想离开就放他们离开吧，我可看不得他们因和亲人分隔而哭哭啼啼的样子。”

“另外，我见娘亲憔悴不少，虽然不知道为何，可是母亲也该享福了，若没事就回苏州那座小宅子里颐养天年吧，也无人打扰，很是清静。”

“你怎么说了这些话，以前可不见你思虑这些，再睡不着我就要发怒了。”

说罢，江喻将头往被子里缩了缩，皱着眉说道：“我只是为娘着想嘛，你答应我，不然我不睡。”

“你真是小孩子心性，别胡闹。”

见着江喻真的不睡，一双眼睛睁着，江夫人率先败下阵来只当哄她。

“好好好，我答应你，快睡吧，明日眼睛得红肿了。”

灯火葳蕤，江夫人透过烛光静静看着江喻，吐出的气都像是要搅乱自己的五脏六腑。良久，吹灭火光，缓缓走出了宫门。

江喻一夜未眠，几乎是睁眼到天明，宫人推门进来时就看见江喻抱着双腿坐在椅子上，眼底泛乌青，脸色苍白不少。

“姑娘可是昨夜没睡好？”

宫人边为她梳头边问着，细细摸着那发丝，小心翼翼将少女的几缕白发藏好在青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