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来的时候,许嘉月正在院子里拿着把比自己还要高的扫帚扫地。
院子是公共区域,但是也不能只让别人扫,自己家不管,所以隔三差五她也会扫一扫。
此时院子门正开着,大伯父一家四口上午就回汪氏娘家去了,现在还没回来,许嘉秋又带着许嘉雨摘野菜去了,二伯父则又是不见人影的一天。
许父昨晚不知道在谁家喝得醉醺醺回来,也没说话,径直在床上睡了。今天一早,倒是扛着把锄头说是去给稻田挖沟排水去了。当然,不是跟她们母女俩说,是许大伯问起时说的。
巳时正,五月下旬的太阳已初具火球规模。
门外一辆驴车停下,撖得平整的黄泥地扬起一片尘雾。
赶车的黑脸壮汉从木驾车上扶下来一位暮春之年的白脸妇人,妇人后面跟着下来一位较黑脸汉子矮上半头的白脸男子,白脸男子左手提着一只麻布袋,右手提着两只鸡。
白脸妇人一站定就往许嘉月这边望过来,迟疑了半晌,试探着问道:“是月宝吗?”
许嘉月看着这妇人,竟觉得有些眼熟,可她明明没见过她才是。
犹豫了片刻,她还是应道:“我是许嘉月,您是?”
白脸妇人疾走进来,将她拉到怀里,拂了拂她额前的发,又转动她的头仔细看了看,待看到她后脑已结痂的伤口,心疼地揽紧了她,连声道:“我是你外祖母,这是你两个舅舅,你没见过我,去年你娘带你去赶集的时候,我远远的看过你--你娘呢?”
许嘉月细看了眼白脸妇人--外祖母王氏,难怪之前觉得眼熟,娘亲与外祖母长得有几分相像,只是一个皮肤白上许多,一个迫于生活的重担,已熬得皮肤粗糙暗黄。
许嘉月确认过后,将手往后一指,稚声道:“娘在屋里躺着。”又探头对着王氏后面,正低头打量着她的白脸舅舅和院外正拴驴的黑脸舅舅唤道:“舅舅们好!”
王氏却没心情让他们寒暄了,许嘉月指过房间后,她抱着许嘉月就往屋里去。
许嘉月顺从的扔下扫帚,趴在王氏怀里。
进屋一看,明氏却已经坐起来在穿鞋了。
王氏与女儿泪眼相对,半晌无言。
还是王氏先反应过来,她将许嘉月放下,训斥女儿道:“你坐起来做什么,自己身子什么样不知道么?赶紧躺回去。”
明氏呐呐着,将手中的鞋子放下,偏头擦了擦眼角,道:“我朦胧中似乎听到了娘的声音,不敢置信,想出去看看。”
王氏放下许嘉月后,快步向明氏走去。待到明氏面前,她立马扶着女儿在床上躺好,拉过被子给他盖好,道:“你现在要好好休息,不能着凉。”
言罢,细细打量了明氏一番,摸了摸女儿的脸,只觉心疼得厉害,难过道:“瘦了这么多,去年见时脸上还有点肉的。”
明氏愣住,疑惑道:“去年?您见过我?”
王氏沉默了好一会儿。怎么会没有见过呢?别人她不知道,她只知道自己几个月见不着女儿就担心得厉害。不像做女儿的,能狠下心肠几年不回去看望父母。
半晌后她才悠悠道:“这世上做娘的,心再狠也狠不过子女。”
“当初你赶集认识了许老三,没多久就铁了心要嫁给他,我跟你爹打听了他的情况后不同意。许老三家贫,既不是长子又不是幼子,夹在中间算不得受宠。他本人性情又不好,脾气暴躁,怕吃苦,除了一张脸能看,其他有哪一样能拿得出手?”
王氏叹了口气,接着道:“可你不听啊!我们给你相中的读书人、富户幼子,你一个都不愿意,不吃不喝闹着要嫁给许老三,说他对你好,你心悦他。我跟你爹又气又恨,没办法了,只能允了你。只之前给你准备的嫁妆通通不给你了,你爹气得还放出话来,说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明氏理屈,低头默默抹泪。当时年少,以为爱情就是一切,爱情可以改变一切,不懂父母的苦心孤诣,只会埋怨他们不理解自己,不给自己心上人机会。
王氏说着,眼中泪花闪烁,幽幽道:“我们只想着,让你吃点苦,你就知道错了。等知错了,回头去认个错,我们再给你断了这门亲,给你找个好夫婿。谁知道你一嫁七年,竟真的再不回去了,日子再苦再难都死犟着自己撑。你不回去,你爹拉不下脸来,也不许我们来看你。”
明氏再也忍不住,泪水扑簌簌落下来,她泣不成声道:“我想回去的,我后来好多次都想回去......可我又担心你和爹没原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