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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轻柔地沙沙响,圆木车轮底下升起滚滚的烟尘,随风飘到金黄色的黑麦地里,平车顶的上方是炎炎烈日,快活得向人间宣告着夏的到来。
那日的事儿距如今已过了五日。
那是一道深不见底的隔阂,两人皆未敢再提起。这五日桑榆再也没敢主动去找她,连问也不曾问起,每日就是坐在单独安置下的马车上赶路,晚上点起几盏亮堂的油灯,月色还在朦胧时,他已经躺在被窝里昏昏欲睡。
虞源更是觉得没脸面去见他,那天的情形她全不记得,打从猜想到桑榆在刻意疏远自已时起,心脏便起了痛苦的痉挛,脚下是踩着的毛毯忽的消失了,变成了黑色的一片,她如同掉下了一个万丈的深渊里,黑暗像高山压着他,像大海淹没她,她挣扎不出,逃脱不掉,直到那声“皇上”传到耳边。
虞源不晓得发生了些什么,可自已欺负他这事儿,是板上钉钉的事实:桑榆嘴边破小口,血流浸在轻盈温暖的褥子上,一边脸上是五道红痕,自已另一手还抬着,青筋暴起,若不是及时醒了神智,怕是另一边脸上也要遭这殃。
桑榆被她吓得说不出话来,牙齿打着颤,温热的泪水从眼底下流了一条线路,她见了,并不是第一时间去关心桑榆破开的嘴角,而是去问,去哄,而是低声下气地去哄,说自已是鬼迷心窍,要他的原谅。桑榆却一言不发,终于等到人是累脱了,或者说是吓坏了,带着嘴角的血丝沉沉睡了去。
那日全军休整了一天。她就在帐里守了桑榆一天,替他拿热毛巾抹去嘴角的血迹,又给他上了一回药,心疼得又是一软刀割肉绞,万不敢相信这伤经自已的手打出来,趴在床边偷偷地掉眼泪,最后浅睡了过去。
到了傍晚时,桑榆方从梦里醒了,静静俏俏,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自已一听到声响就醒了,可没说话,也没动作,缓过半天后心虚得要命,生平第一次将他打出这么重的伤,自觉没脸面看他,头就在那里不动一动,继续趴在床头装睡,瞧瞧用余光暼着愁苦着脸的桑榆,知她整个过程里一眼也没见自已。
桑榆没主动来找她,自已也不敢登他的帐门,或是派人去唤他,那一巴掌好似盘古开天时的一斧子,将二人原来亲密无间的关系划拉出一道大口子,而现在正是那口子淌血的时候,不宜动,只有等过些时日,让这血口子自已结痂。
现在的虞源,让人给他点了安神香,让人睡得昏熟,这才敢在深夜时蹑手蹑脚地潜进去,瞧他脸上的伤好了几成,再给他抹上些药,趴在床边陪他睡过半宿,也不敢等天亮, 月亮一有退的迹象,人就要走的。
第二章 【蹭】
又过了三日大睛的天,路面上的风愈发的凉爽,好似要跟云上的太阳争个高低,一热一凉,让许多随行的大臣都害了轻微的风寒,这也难怪,他们整日在皇城内养尊处忧,冬日里手有暖壶身披裘衣,夏日里还有藏在深窘里的冰解暑,除了几个常年在外奔波的副将,哪位大臣还经得起这般的旅途奔波?
不过虞源倒不担心他们,生了病,让太医帮衬着弄些药就好;倒是桑榆,本来就呵护有加,加之上次由她挑起的不快,更是把她的心头好安置得更为妥贴,多少弥补些心中久存不消的愧疚。
于是,她的话一次次发下去,中午太阳顶热的时候,就让人熬些绿豆冰水解暑,到了晚上天门,又差太医给他弄些降寒暖身的药膳,好吃好喝地伺候着,生怕苦着他。
如今已入了国境,日子也过去了好些,本以为他气也该消了些,少说十成气得消个七八成吧?可仍旧不见他主动寻自已,有一回她假装处理公事,回去的路上经过他所在的军帐,悄悄往里头探进去个小脑袋,一眼便看见他正在吃饭,自已嗓子一震,名字还没喊出来,桑榆便嫌弃地偏过脑袋去,背对着她,不愿说话,更不想见她。
虞源也没辙,除了心虚得走开,暂时想不出更好的法子。而现今不一样了,她们入了境,她就带着桑榆去履行那日带他到处去玩的诺言,这是个不可失的好时机,可以借此次的出行修补好两人之间的有了间隙的关系,正如幼年时,她也是用此法哄得他心甘情愿地替自个用破了不少口子的两手,再刻了个小木人当作自已的礼物。
她其实明白,这次的事说到底是有些非同小可的。那日到底是她练功入了魔?还是一时气急导致失了心智?她也无从得知,亦或者是说,她不敢得知,因为无论是哪个结果,到最后都免不得要去找个地儿清修,也就等同于是变相的,要跟能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