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不说那天的虞源不论是语气还是眼神,都判若两人,压根找不到一丝皇姐的影子;就说她口中所说的那个“她”,就十分值得人寻味。
最为让人百思不解的,莫过于是她那天明明发觉了一切:收鞘进来时拍衣服蹭鞋子留下的草屑,还有他从李陵韶那边回来并没穿鞋子。
可她当时非但一言不发,脸上还云淡风轻,压根就像是没察觉一般。这不是她的作风!
皇姐自小就不喜欢在自家人面前把话长久的憋在心里,心里有什么不痛快,或是撞上些让她高兴的事儿,就要跟他讲来。特别是她心中有些什么不自在的事,半点也不会忍,不把它解决了去,就不算完的。
所以她这是病,譬如跟柳白一样练功练得走火入魔?还是执念成化成了魔障,将她一分为二?
嗯……这后面的结论是难免有些胡诌了,但他知道,这事绝不能草草了之,不然极有可能后患无穷。
而另一边。
蒙真托人散财,苦苦求得家中儿女关押之地,本意是今天要带人偷偷营救,可耐何还是慢了一步,虞源先一步回到皇宫,他苦心筹备下的人手,数月的努力,眼见着就要化成泡影。
好在事情还有转机,听闻使臣刚回,忙着打点落下的事务,而虞源也紧着批阅堆积的折子,营务防备反比之前还要松散些,正是救人的绝佳时机。
第六章 【转变】
晚上没有月亮,清澈的夜晚象件黑丝绒的衣服一样裹着皇宫内的一切。白日沉闷的热气从地上升起,没有风来将它吹散,地上变得又闷又热。
虞源今晚没熬着夜去批折子,尽管手头上还有一堆的事,她还是赶在入深夜前回来,陪着沐浴过后的桑榆吃过饭,悄悄地将人带到了双亲灵位前祭拜。
桑榆到了那儿,垂首嗑拜后偷着抹泪,虞源只在一边看着, 口头上安慰一番,不敢轻易地去触碰桑榆。
她一进看着那两个高高挂起的灵位,就心虚得历害,好似兔子见了鹰。在二人生前,不论错大错小,她没这样害怕过,而在二人去世后,面对着跪在灵位前的桑榆和二人的灵位,虞源却连正眼多看一会的勇气也没有。
虞源知道,她答应不得跟木华知约定好的誓。桑榆仿佛是具备魔性一般,那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从那天在马上,她神智清醒时的那一吻之后,就注定她无法只对桑榆保持着正常姐弟间的感情。
不论是骗是哄,总归要是她的。
她在心底里头愧疚得跟木华知道歉,木讷无声地承诺着一定会将人照拂得完好无缺;而对于被蒙真毒害母后,她更是暗暗发誓,要把可恨的蒙真人都拉下去给她赔罪……
桑榆心绪还复杂些,为不能为他们守灵而内疚,更想对名义上的娘亲发问一番,好知道她为何当初不叫人回去承救自已的亲妹,莫不成真是只顾着贪图眼前安乐?……
二人在虞源私建的小祠堂里没待多久,远处便有一阵吼叫的杂音飘来,打断了她们漫天飞舞的思绪,虞源在一边不慌不忙,嘴角反而糅进了笑意;桑榆顶着有些发红的双眼好奇望向紧闭的外门,好奇问道:“皇姐,要不要出去看看?”
“不必。”虞源拍拍裤襟从蒲团上站起,顺带着也把他拉起来,说道,“时候不早了,再晚些回去,怕是要招人怀疑。”毕竟没有人会在半夜偷摸着带“新媳妇”见公婆灵位的说法。
“真不用去看看嘛?”桑榆听着愈发乱的杂音,心生疑惑。那喊的好似什么救命快跑一类的声音,不过从远远的地方传过来,经过重重宫墙的阻挡,到了他耳边,能听得完整的已经所剩无几。
“若是有要事,就算我们不去问,自然也会有人通报过来,若是不必我知晓的小事,又何必挂心?”虞源出手将他招在自已身边,保持着半步的距离,“今夜对跟随前去崇陵的禁军有赏,想来是他们太过高兴,多喝了几杯罢了,不碍事的。”
桑榆半信半疑,鼻子嗯一下,应了她一声后,便跟着她回了小院。
一路上,桑榆都在想着今夜该怎么哄她回自已隔壁小院去睡而犯愁,直到两人真到了院外,虞源却没有跟进去的意思。
虞源帮他推开院门,站立在一旁,对他高兴道:“小榆自已回去歇着吧,皇姐今晚在隔壁,若是有事,叫唤一声,我听得着。”
古怪!这当中必定有古怪!
“皇姐当真要回隔壁睡吗?”桑榆半眯着眼确认道。
“嗯。”虞源脸上仍是微笑着,见他不信,把他拉入门内,再嘱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