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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不是路费给的不够,或是货商嫌弃他,只是循着这商路去走,绕行到潮城还得再有两天功夫。
郑扶桑此时下车,即便是步行,只要不绕远路,到了明天下午,就可以看见潮城的城墙了。
知道郑扶桑是远游归家,好心的客商叮嘱了他几句,说夜路不好走,还送了他一枚火折,让郑扶桑不禁感慨,家乡人还是要比唐朝上国来的善良淳朴。
要说认路,章贺城到潮城之间这四通八达的大路小道,郑扶桑本就认得不清,加上七年未归,草木丰盛,许多记忆中的土路都已经寻不到了。
背着书箱,带着一条黄狗,在越发幽暗的天色下,郑扶桑又一次伸手拨开一蓬草叶,可眼前依旧没有路。
尴尬之余,他总感觉身边这条老狗看他的目光似乎越发鄙夷了。
想来应是错觉。
咳了一声,郑扶桑也不知道是要说给谁听,嘀嘀咕咕地说着:“路嘛,都是人走出来的,只要方向不错,一直向前总没问题的!”
说完,他还攥着拳头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样:“嗯,没问题的!”
然后就继续踩着草叶,真的一路向前了。
好在,或许还真是天无绝人之路,直到夜色已经完全降临,迷路的郑扶桑终于是隔着几株枝叶繁茂的小树,看到了不远处一座孤零零的建筑。
钻出小树林,迎着皎洁的月光,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显然破败已久的小庙。
伽罗州百姓大多信佛,早年间各式捐赠搭建的大寺小庙遍布七郡,只不过许多修佛的僧人都无意经营,伴随着庙里的老和尚圆寂之后,许多的小庙就都空了下来。
笃信佛法的伽罗州百姓不敢去拆庙宇,经年累月又无人打理,自然就破败下来。
尤其是像眼前这一座,也不知道当年是哪位高僧的庙宇,建在这种荒郊野岭,便是有心向佛,想要整理打扫的,也寻不着路啊!
郑扶桑抬头看看天:“今晚就在这里过夜吧。”
小庙门前铺有石板,所以草叶生长的不算茂盛,庙门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河,看水流应该是从章贺城方向流来的,因为夜色,也看不清深浅,但听着潺潺的水流声,倒是让郑扶桑心里稍稍安定一些。
庙宇的门板已经朽烂了,好在屋内也铺着砖石,虽然还是有几株绿草顽强地从石缝里钻出来,但整体还不算太糟。
至于灰尘,那总是免不了的。
放下书箱,郑扶桑拾了些干柴和枯草,吹起火折,忙活半天升起了火。
有了火光就有了温度,郑扶桑探着手烤了一会儿,身体似乎也恢复了一下力量。
一路钻着小树林走过来,他也很疲累的,可以的话,真的很想就这么睡下去。
但无奈,肚子不许。
正纠结着要不要把所剩不多的那点干粮吃掉的时候,树林里的草叶忽然晃动了起来。
郑扶桑心里一惊,他可不是什么身强体壮的修行者,这要是钻出个野兽,那如何是好?
结果正心慌的时候,却看到不知何时消失了的狗子从那草丛里钻了出来。
嘴里还叼着一只兔子。
郑扶桑愣了愣,不由得又伸手拍了拍身边的书箱,感慨道:“鸟不如狗啊。”
盖世天尊听着这话,抬起眼皮淡淡地扫了郑扶桑一眼。
如果是燕来在这里,他瞬间就能明白盖世天尊的意思——其实你这人,也不如狗。
还好,郑扶桑在唐国漂泊几年,至少不至于连处理猎物都不会,尤其旁边就有溪河,剥皮洗净,架上火堆那么一烤,甭管厨艺如何,油脂流淌出来,总归是香气四溢,勾人食欲。
郑扶桑一边烤一边摇头:“这荒郊野岭,比我在唐国上工的时候吃的还好。”
烤到兔肉泛起金黄,郑扶桑舔了舔嘴唇,小心翼翼地拿起来,嘟着嘴巴吹了好一会儿,终于要伸手去揪兔腿的时候,却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模糊的呻吟!
男人的身子骤然一僵,他没敢动,转着眼珠子先是瞄了眼自己的书箱,又看向了趴在一旁安安静静的黄狗。
正想着是不是风声呜咽,自己听错了的时候,那一声夹杂着些许痛苦的呻吟,便又响在了他的耳边!
巍颤颤地放下手里的烤兔肉,郑扶桑咽了口唾沫,慢慢慢慢地站起来,然后缓缓走到了庙外。
月光如练,庙前的空地依旧还是空无一物,只有几株高高的杂草在夜风中轻轻晃荡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