缓缓在地线的另一端升起，金红的光像是水无声地漫过城市。

而那些伴随着城市的苏醒渐渐喧嚣起来的街头巷尾，便像是从水中开出的花。

“如果你要等你的燕王哥哥的话……”

穆彩裳忽然说道：“那不妨在伯宜城多待些时日，或许会有收获。”

祁昭雪有些意外地看向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这样建议。

但祁姑娘还是轻轻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说：“好。”

“我就不等了。”穆彩裳说。

祁昭雪偏过脑袋看着她那张沉浸在曦光中微微泛光的脸：“你不也是来找他的吗？”

“不，我原本是来找自己的。”穆彩裳咧开嘴，笑了笑，“算是找到了吧。”

一般人大概很难听懂穆彩裳口中的“找自己”是什么意思。

但祁昭雪明白，因为在某种程度上，她也是来“找自己”的。

好像，曾经那个在她们生命中出现过的人，在离开时，把她们的人生也撷走了一片。

而因为这缺失的一片，过往十年，心中都未能圆满。

祁昭雪还没有见到他，她不觉得自己已经找到了想要的。

可穆彩裳，却好似已经得到了答案。

心里莫名地生出了一点落寞。

所有认识祁姑娘的人，都会觉得，这是一个绝对冰雪聪明的女人。

可偏偏她自己，这么多年了，却还把那个家伙的话奉为圭臬，总还觉得自己处处都格外笨拙。

就好像现在，她觉得一定是自己太笨了，所以才没有明白穆彩裳的意思。

穆都统平日里倒不是喜欢把话说的云雾缭绕的人，只不过这一次，她的很多话，其实都是说给自己听的。

“真的，不一起等等了吗？”祁昭雪问她。

“不了。”穆彩裳摇头，“我，是等不到了。”

……

等到吃过了午饭，小沙弥再探着脑袋来看的时候，就发现塔顶上那个红衣服的姐姐不见了，变成了一个绿衣服的姐姐。

因为看不清脸，所以小和尚也不知道这个姐姐长得好不好看。

反正那双雪腻修长的大长腿是见不着了。

有些可惜地砸吧了一下嘴，貌似憨厚的小沙弥正准备缩回脑袋回去午睡，耳朵上却忽然传来一股剧痛。

年轻的主持和尚蒲平师兄不知何时已经悄默声地走了过来，捏住了他的耳朵。

“你是个出家人，脑子里整天在想些什么？！”

小沙弥一边“哎哟哎哟”地喊痛，一边问道：“我什么也没说啊，师兄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

场间似乎突然安静了一瞬。

然后捏着小沙弥耳朵的手就更用力了！

吵吵闹闹了好一会儿，蒲平才放了小和尚回去午睡，他自己反而没有离开，站在佛塔小院里，仰着头看向塔顶上那个一袭青衣的姑娘。

伸手从怀里摸出一个鼓囊囊的钱袋，蒲平抬起手，看似轻巧地微微一抛，钱袋子便稳稳当当地飞过十几层的高塔，落在了祁昭雪的身侧。

祁姑娘捡起钱袋，有些疑惑地看向塔下的年轻和尚。

蒲平笑着解释道：“塔顶坐一坐而已，哪儿敢收这么多香火。”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偏偏隔着一百多米，清晰地传到了祁昭雪的耳中。

祁姑娘这才反应过来。

这钱袋，大概是穆彩裳刚才离开的时候留下的。

历来乖巧懂事的祁昭雪，随即便飘身从塔顶飞下来，轻巧落在蒲平和尚身前，略带歉意地颔首道：“是我们冒昧了，大师勿怪。”

佛塔这东西，用途颇多，但若细数起来，却无一不意义郑重。

供奉高僧舍利、典藏佛门经卷、镇压邪祟或是单纯作为象征供信徒参拜，无论是作何用途，轻易在攀上塔顶，都显得有些不敬。

然而年轻的蒲平主持却只是笑笑：“倒无所谓，我们冰果寺小门小院的，本来都没有修建佛塔的打算，还是几十年前李施主施恩，才有了这座佛塔，想必姑娘也知道，此塔唤作他她塔，意义所在，本就与寻常佛塔不同。”

他她塔的渊源，祁昭雪之前也已经听穆彩裳说过，佛家按说是不理红尘的，寺院中能有这样一座塔，确也说得上奇异。

祁昭雪想了想，还是把手里的钱袋递过去：“还是请大师收下吧，我朋友已经离开，这钱我代收了也不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