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无垠黑暗与虚无中不知过去了多久时日,待我恢复意识时,隐约感觉有微弱的光晕在眼前轻盈流转。
缓缓睁开眼,我发现房中光线柔和,窗外春和景明、鸟语花香。
仔细打量了一下所在的地方后,我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这里不是谭星阁,不是南安王府,亦不是任何一个我认识的地方。
我努力撑起身子,从床上站起,走至窗边推开木窗,向外探出头去。
一棵巨大的海棠花树正繁花满枝,花枝在风中微颤,美不胜收,如梦似幻,好似天宫美景。
我这是……死了?
思忖片刻后,我不由皱起眉头。若是真的死了,为何我背后的伤口仍旧断断续续地传来灼烧感?
阵阵疼痛,让那个我想忘记的名字,那副我再也不想记起的面容重新在脑海中浮现,挥之不去。
窗外春光绚烂美好,而我浑身伤痕,突兀地出现,打破了这一刻春日旖旎。
思至此处,目光不禁寒了三分,手指弯曲,渐渐握成了拳头。
“宋晏清……”
浑身伤痕,皆是拜他所赐!
冬日里的画面,像吞没黄昏的夜色,无声侵占着我的记忆……
那时天岁城即将入冬,宋晏清披着深重的夜色,从外面抱回一个陌生女娘。
那女娘一到南安王府便看中了我居住的谭星阁,于是转头对着宋晏清极尽撒娇谄媚,让我将院子腾出来给她住。
宋晏清听后无言,只是用冰冷如霜的目光打量我,静静等待我的反应。
我嫁给宋晏清的三年光阴付诸东流,满腔情意得不到一丁点回响。
我与他的结局是宿命式的,我无力改变,一番痛苦挣扎过后,我早已乏了、倦了、绝望了,已决定不再爱这个薄情寡义的男人。
我不再迎合,也不退让,面对女人的无理取闹,冰冷回绝道:“休想。”
女人嘴角带着甜甜的笑,眼里的光却寒如利刃,“一个不受宠的王妃连弃妇都不如,竟敢这般大胆敢和本贵人抢住所?”
景国人都知,我是南安王府里不受宠的王妃,向家败落以后,更是连路边的野狗也想欺负我一下。
“贵人?确实,秦楼楚馆里出来的‘贵’人,一夜千金。”我不紧不慢地嘲笑道。
“你——!”
女人气得眉毛险些从脸上飞出来,为了维护颜面,她利落抽出宋晏清绑在腰间的皮鞭,不由分说便高高扬起,狠狠打在我的背上。
一下、两下、三下……
皮肉绽开的疼痛,让我额头瞬间青筋暴起。我咬住嘴唇,用力忍住,绝不发出一丝声音。
我冷冷盯着宋晏清毫无波澜的脸,嘴角挤出一抹讽刺的笑。
“不要以为你陪殿下快活了些日子,便能从‘贵’人变成真的贵人。他身边的女人,比天上的星子、比野狗身上的虱子还多,过不了多少时日,你就会同其女人一样,被弃如敝履。”
宋晏清闻之亦是无言,只是如木头一般立在殿中,任由一个烟花女子肆意抽打、凌辱自己的王妃。
直至我满头大汗,满背伤痕,再也坚持不住,重重地朝地面倒下。
我站在距离宋晏清不远的地方,他只需伸手就能接住我,拯救我,但他没有。
当然,我也不再奢求他会护我。他从前从未这样做过,今日自然也不会。
寒冬的天岁城,地面坚硬如冰,我背上布满血淋淋的伤痕,趴在地上气若游丝。
宋晏清比冰块更冷上三分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你是大将军之女,自幼习武,任由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抽打,是想让孤难堪,还是在这里装可怜?”
我连摇头的力气也没有了,只想一切就这样结束。我不想再爬起来,在这个不属于我的地方受尽欺凌。
“来人,将王妃抬下去,不必请太医精心医治、浪费药材,只要死不了便可。”
宋晏清的话像一把小刀狠狠扎进我的心窝里,他对我向来是吝啬的。
分明是住在天岁城最富贵的王府中,吃穿用度却常常供应不上,靠着从娘家带来的嫁妆维持体面生活也成了常事。
真是可悲,可笑。
最终,在顷春的悉心照顾下,我没有死成。
醒来以后听到的一句话便是,“女君,殿下将谭星阁还给你了!”
她开心极了,像一个在饥荒时分到一碗薄粥的小乞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