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仪芝回到内室换了身衣服,将头发浅浅挽了一个单环朝天髻,便动身往前厅而来。
一路上裴仪芝细细回忆了前世的情形。她摔马车回来的第二天,吴丞安确实来过,但被她打发走了。那时她以为,这应是闻人珩的意思,让吴丞安来打个招呼,表示礼数不缺。现在看来,未必如此。依前世吴丞安后来的种种作为,裴仪芝觉得他此来定有其他目的。
章武王府前厅,吴丞安一身常服却不减英武,远远见裴仪芝走来就忙着见礼。
裴仪芝柔声道:“吴将军多礼了,这些繁文缛节能免则免。”
她穿一身水蓝色藤纹曳地长裙,高高的髻上插了一支镂空云形银步摇,莲步款款,姿态娴雅,却自有一股令人不敢直视的矜贵之气。
吴丞安颔首道:“末将不敢。”又问:“世子妃可安好?”
裴仪芝道:“我已无碍,多承将军挂念。”
吴丞安这才直起身子道:“昨日末将护卫不力,让世子妃受惊了。特来请罪。”
裴仪芝抬了抬手,示意吴丞安入座。只见她淡淡道:“昨日事发意外,多亏了将军救护。我已无碍,将军不必放在心上。”
“好在世子妃吉人天相,有惊无险,否则末将万死难辞其咎。”吴丞安说得情真意切。
分明闻人珩已去了校场,且看他的样子今日是有任务在身的,吴丞安却有闲心来给她问安。裴仪芝含笑看着吴丞安道:“世子一早便去了校场,怎的将军未去?”
吴丞安却不慌不忙道:“昨日惊马之事另有蹊跷,末将昨夜已向世子禀明疑点,世子吩咐我等今日继续详加调查,不必去校场。”
另有蹊跷?是了,裴仪芝之前就怀疑马何以无故受惊。马车停下时,会在轮下塞轫以防车轮走位,马车根本动不了。况且已经停下的马又怎会无故受惊?吴丞安话到嘴边,裴仪芝依然装作不察。
想来前世她根本没有去关心此事,才会根本没有发现这显而易见的破绽。本来对这桩婚姻意兴阑珊,惊个马算得什么事呢。她以为,闻人珩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她以为,他对她的事根本不以为意。
原来闻人珩是着人调查了的。只是前世,他二人并未心意相通,闻人珩未将前因后果告知裴仪芝,吴丞安也被她打发走了,后来调查得怎样她也就不知道了。
“有何蹊跷?”心间百转千回,裴仪芝面上不露声色。
吴丞安见裴仪芝迟迟不回,一开口却是并不知闻人珩派他调查的样子,便道:“世子没有告知世子妃吗?”
吴丞安眼神闪过一丝狡黠,稍纵即逝。裴仪芝准确地捕捉到了。
裴仪芝温婉道:“世子一早便要去校场,许是因我昏迷初醒,世子不忍让我徒添思虑,未能及时相告。”
吴丞安歉然道:“世子考虑周全,是末将唐突了。”
“无妨,现下我既已知晓,你便告诉我吧。”裴仪芝的声音仿佛有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让人不由自主随着她的思绪言语。
吴丞安这才开口道:“末将昨夜在现场找到了塞轮的轫,断裂处有明显切口,看似提前被切开。如此马儿稍一用力便会挣脱。至于那马受惊,受过严格训练的马不会轻易受惊,应是另有缘由。”
“你是说,这件事是人为?”断裂处有明显切口,摆明了是有人提前下手。裴仪芝啊,你究竟造了什么孽,怎会有这许多人要害你?
“根据迹象来看,人为的可能性更大些。世子妃可曾将行程知会旁人?”
“只有府里众人。我带来的人,只有兰缨姑姑和春杏,她们绝对可靠。至于府上其他人,我先前并不了解。”
吴丞安起身拱手道:“末将此来还想请世子妃示下,如有需要,可否请府上众人配合调查?”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调查府上的人,那便查吧。
裴仪芝道:“此事将军请示世子便可。”
“世子说,王府内宅一应事宜,已交由世子妃料理。此事需问过世子妃。”
裴仪芝道:“理当配合,我尚需修养,将军自去便宜行事。未免打草惊蛇,将军带人在府内调查便是,到时我着兰缨姑姑协助你行事。”
吴丞安不胜感激,“如此末将便先行告辞。”
看着他走远了,裴仪芝陷入沉思。前世吴丞安似乎没有调查到内宅?是了,自己前世第二日便带着兰缨姑姑和春杏去了裴令崇设在城郊的别院消遣度日。本就不想见到这闻人珩,这下正好给她找着由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