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不宜抬眼柔柔地看他。
他抬手碰了碰她的脸颊:“等圣上允我入京的旨意下来,你跟我一起去见母后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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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允准入京的圣旨到时,已是八月。
风里边带着甜甜的果香,那是春夏时种下的各式鲜果,到了收获的时节。鲜果并不耐储,只带了两车,车里用稻草垫着,又放了些冰块,指望着能在送进京时仍是完好无损。
宣六遥坐在大马车里,脚边是两只金黄的蜜瓜,他拿起闻了闻,掀开车厢的侧窗帘往外看。
宣斯玉和胡不宜正骑着白鹿跟在车边。
胡不宜穿着暗青色袍子,头发束在布帻里,成了一个俊俏的小郎倌。她执着鹿绳,小心地将宣斯玉拢在怀里,宣斯玉眺望着前头,小脸在日光下放着润润的光泽。
而白鹿仍是那么体健蹄长、毛发光亮,长角的一处被啃掉的缺口犹为显眼。
宣六遥打量着他们,只觉满眼舒爽。尤其胡不宜这打扮,让他觉着怀揣着一种不可告人而快乐的秘密,就像是:看,你们看不出这是个偷心贼吧?
胡不宜斜斜地瞄了他一眼,随即转开脸,嘴角抿出一个向上的微勾,然后,又忍不住投来微嗔的一瞥。
嗯,果真和“她”一模一样呢。
他举起蜜瓜,向她示意:吃么?
她摇摇头,又垂了眼。
宣六遥坐回厢内,用小刀削去瓜皮,切了几块托在手心送出窗外。
胡不宜拍拍宣斯玉:“你爹爹给你切的瓜。”
宣斯玉转过头,看到宣六遥掌心浅黄晶亮的瓜肉,猛地打了个哆嗦,乌黑的眼睛噌地发了亮:“谢谢爹爹。”
宣六遥看着他飞快地将几块瓜肉塞进嘴里,却不知递一块给身后的胡不宜,脸色慢慢垮了下来:臭小子,轮得到老子来侍候你么?
可看这小子不知趣的模样,简直比佘非忍更嚣张。
手指一捻,掌心多了一块翠绿的瓜肉,那瓜肉长着粗糙的外皮,看着却也可爱。宣斯玉想也不想,拈了瓜肉反手送到胡不宜嘴前:“姑姑,你吃。”
胡不宜也不客气,一张嘴,上下两排贝齿用力一磕,只听宣六遥哎了一声,嘴里从舌根到舌尖漫起满腔的苦......苦得苦大仇深,苦得翻天覆地......
能做的,只有闭紧眼,张大嘴,用舌头将苦瓜肉推出去。
自己像是成了一个山大王,张开的嘴是那山顶的洞,刮着千年呼风:苦啊——苦啊——
她勉强睁开眼,泪眼模糊中,看到宣六遥从目瞪口呆变成了闷笑,过了一会,他躲到帘后,哈哈大笑不止。
她吸吸鼻子。
这个男人,看她如此狼狈,不但不递茶送水地来关心,反倒笑得如此开心......果然是不够爱她。罢了,若是就此毒死,自己也没什么伤心遗憾。
再见,宣六遥。
下辈子......不见了。
他再递上几块蜜瓜肉,她只当看不见,任他的手在风中颤啊颤、抖啊抖:“不宜,这是甜的。”
甜的又怎样,反正她已经吃到苦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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歇息,芸香和知画把宣斯玉带去一边方便。
宣六遥靠近胡不宜,低声解释:“我看那小子也不知道让你,才取了一块苦瓜准备治治他,哪晓得他突然就有了孝心了呢。我错了,我当在他递给你时扑出来拦住他......可你知道,我也没什么轻功,钻不出这小小的窗子......苦瓜虽苦,吃了清热养颜,是好东西呢。”
“是么?”胡不宜原本扭开脸不理他,终肯回过头来睨他。
他赶紧点点头。
“我不信,若是个好东西,你怎地不吃?”
“我......吃。”
咔,咔,咔......
苦瓜肉很脆,汁水饱满,吃进嘴里,能从眼里飙出水来。
待宣斯玉他们回转来,他们看到这一男一女相对而坐,面前各自一盘瓜肉,一盘碧绿,一盘浅黄。一个泪流满面,一个眉开眼笑。
他们不曾见过吃瓜能吃哭的。
知画大着胆子,从宣六遥跟前的盘子里拿了一块碧绿的瓜肉放进嘴里,也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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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京城时,正好赶上仲秋。
晚晴宫里一下子欢快了许多,傅飞燕抱着宣斯玉不撒手:“宝贝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