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康复科门口，里面响起一阵从远到近的急促脚步声，护士匆匆忙忙的推着除颤仪从他身边经过，回头告诉他，“顾医生，在急救室”

顾憬琛点着头，疾步走到急救室，握着门把手，推门而入。

主治医生面对这种情况经验丰富，已经组织好各科室人员，一个医生正在进行心肺复苏，护士在旁边推药，显示屏前的线条起起伏伏。

见顾憬琛进来，主治医生江远山抬头看他一眼，继续说，“给一组肾上腺素”

他在病床前还没来的及站稳，他的目光触及到心电监护仪上那条渐渐拉平的线，那一瞬间，仿佛当头一道雷劈，他脸上的血色刹时褪尽，变的一片煞白，身上的血液像是刹那间凉透，脚下显些站不稳。

江远山也皱着眉，接过护士已经准备好的除颤仪。

200焦耳一次

病床上瘦弱的女孩跟着一颤，身体扭动。

一边的医生接过，又一次进行心肺按压。

200焦耳二次

……

各种仪器的警报声，脚步声，听的令人心惊。

顾憬琛的手抖的厉害，弯着上半身，垂着眼，宽大的手掌包住女孩瘦弱病态的手，轻捻着她微凉的指尖，似乎是想为她暖热，但是他感觉不到，自己的手其实更加冰凉。

“晓晓，别走”

他嗓音磁沉，很沙，很哑，带着卑微的恳求意味。

医者不自医，他学医十年，每次当生死关头，他还是毫无办法，面对他最爱的人，也只能声声祈祷。

这次上苍垂爱，姜晓白的心跳终于起了波澜。

暂时让在场所有人都长舒了一口气，江远山伸手摘了口罩，稳着声音说，“目前生命体征薄弱，推进重症监护室，密切观察”

顾憬琛坐在监护室外金属椅子上，额头上涔涔的冒着冷汗，脸埋到手心里，无法的控制的想要干呕。

那条拉平的线，紧闭着的双眼。还有他早上出门，她娇憨的笑脸，让他早点回来，还偷偷耍无赖跟在他车后，被抓包，又满脸的心虚，不停在他脑海里交织回放。

几个小时后，江远山拉开门，从监护室里走出来。

顾憬琛听到开门的声音，抬头看向他，想问问里面的情况，又被胸口吊着的那口气堵着，一时一个字也说不出。

“稳定了”，江远山朝着监护室的方向偏了偏头，神色如常道，“没什么大碍了”

胸口吊着的那口气这才松了下来，顾憬琛艰涩的开口道，“谢谢了”

“自家兄弟，别这么客气，是她意志力顽强”，江远山掏出烟盒，要出去抽烟醒神，走到顾憬琛旁边的时候停下了步子，说，“她其实这样也很痛苦”

他的眼睫缓慢的颤动了一下，声音轻不可闻，“我知道”

“我去看看她”，顾憬琛转身进了监护室。

身后的江远山，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顾憬琛走进来跟ICU的主任交流了几句病情，又叮嘱了后续的注意事项，其他人陆续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顾医生，你还是留下陪护吗？”护士临出门前问。

“嗯”

“江主任说没什么危险了，你早点休息”

顾憬琛“嗯”了一声，又道了谢，身后的脚步声渐远，他抬头看向病床上躺着的姜晓白。

她的模样不再像记忆中的那般鲜活，她这十年沉默，安静，婴儿肥脸颊也快速的消瘦下去，皮肤变的薄而透明，底下的血管清晰可见，他再也不会说她胖，哪怕她能喝下一勺水，都能让他的心情愉悦一天。

顾憬琛走到门边，抬手关了病房的灯，半晌，他坐到病床旁边，借着窗外黯淡的路灯灯光，摸索的握住姜晓白的手，她的手没了记忆中的温热，他收紧手指，指尖在她的掌心摩挲了两下。

“你能听到我说话的，对吗？”伸出另一只手，从口袋里拿出那串淡青色的佛珠，一圈一圈绕在她的手腕上。

男人磁性的声音，在昏暗中显的格外清晰，“放在家里，我怕伤到你”

他吻了吻她的额头，喉咙苦涩，隔了好半晌才道，“我知道你过得辛苦，但是我就是不想放你走，晓晓，原谅我，这么自私”

他微凉的唇印在她的手背上。

倦意很浓，他却不敢阖眼，倚着旁边的陪护床，摸黑看着手机，屏幕的白光投到他的脸上。

下午的那条短信，还是没有任何回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