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小绾浑身肌肤像一团冰，表面平静，内在已经暗潮滚滚，卷得她浑身血液冰冷。

周容徽负手站在那里，戏谑看她的反应，等她回话。

“妾替扶琢……妾替兄长谢过王上，巡防营重任，哥哥定会小心谨慎，维护京畿与皇宫的安全。”

周容徽微眯眼，嗯了一声，转身离开，姜小绾如获大赦，神色恍惚，跌坐在床上。

姜铎弈杀了苏凛，领命看管巡防营之事又岂会只传到扶琢一个人的耳朵里，从前所有与东宫和姜家交好的官员，哪怕如今归顺周容徽，也无一不在背后唾骂，说姜家判主。

多么毒辣的一手挑拨。

他从扶琢手里夺走了姜小绾还不够，非要整垮扶琢所有势力，让姜家也彻底断了与外界的往来，终有一日不得不服从于他才好。

姜铎弈的军职虽在宫外，人却仍旧留在宫里，只在每月逢十，才会去巡防营中训练。

他漏夜前来，浑身酒气，唐珺还在未央宫寝殿门外就开始骂他，“如今好歹也是有官职的人，喝得醉醺醺的像什么样子！”

姜铎弈一只手把在门框上，一只手握住唐珺，“姨母，我不想杀他的，我不想杀苏凛的！我是没有办法！我没有办法……”

唐珺并不怪他，急忙把人扶了进来，姜小绾熬了醒酒汤给姜铎弈灌下，人这才清醒一些。

“我知兄长杀苏凛是不得已，扶琢也会明白的。”姜小绾握住他的手安抚。

姜铎弈低垂着头，情绪显然不好，“我今日去朱雀门见过扶琢了。”

姜小绾的心狠狠一紧，从扶琢被百里氏虐打，受了重伤后，她险被周容徽怪罪，未去看过一眼。

“他……好吗？”

姜铎弈木偶一般摇头，“不好，他不怨我，可到底是我断了他这条路，从前东宫的人都知道如今皇宫难闯，周容徽难杀，再要有如苏凛者，难了。”

姜小绾拧紧眉，是质问的语气，“所以你们从一开始的计划，根本就不只是救走扶琢和姜家，还想冒险杀了周容徽，是吗？”

“是！就因为周容徽，扶琢被废，父亲被囚，你也沦为一个靠他宠爱才能生存的嫔御，整个姜家彻底垮台，难道他不该死吗！”

“可你们这是把整个姜家往死里送，你们根本就没有把握！”

姜小绾猛地站起身，心里窝着一团气，像厚重的泥团梗在心里。

眼瞧着姜铎弈也要跟着怒起来，唐珺急忙伸手摁住他，“行了！眼下不是你们吵架的时候！凡事总该有轻重缓急，周容徽一时杀不得，可扶琢身受重伤，继续留在宫里，只怕不堪折辱，时日不多。”

寝殿中一瞬间寂静下来，姜小绾是贵妃，姜铎弈又掌管巡防营，如今要往宫外运人，的确不难，难的是扶琢平白消失，该如何与周容徽解释，又或者说，该如何承受周容徽的怒气。

“苏凛是我亲手杀的，太子殿下虽未怪罪，到底也是我的罪责，我会想办法送他出宫，将功补过，周容徽要怪罪，也是我一人承担，你们就不必担心了。”

“你能有什么办法！凭你自己，你这孩子……”

姜铎弈拧劲儿上来了，撂下话，转身就走，唐珺话说到一半，要追出去都来不及。

姜小绾也赌气，砰的合上门。

可她到底是一时生气，过去了也就好了，姜铎弈却较真，数日里不见人，就连姜小绾问唐珺，她都支支吾吾不答话。

直到月底最后一个逢十的日子，姜铎弈借走了未央宫的马车。

周容徽白日里就传了话，说亥时三刻往未央宫来，提醒姜小绾早做准备，可偏偏在今日，姜铎弈借走马车，唐珺也在天色刚暗时出门，许久未曾回来。

姜小绾从亥时就准备着周容徽要过来的事，隔着一扇屏风更衣，外头砰砰的敲门声。

“娘娘，娘娘可在里头吗，奴才来传话。”

翠玉屏风遮住身体，姜小绾系上里衣带子，“小全子，进来吧。”

“奴才给娘娘请安，王上让奴才来带句话，说今日事多，只怕会晚些过来，或是不来了，若娘娘等不见人，就先睡下。”

姜小绾手一顿，道了声谢，让宫女送小全子出去。

周容徽要到深夜才会过来，朱雀门子时闭门，任何人不得出入了，姜铎弈要送扶琢出宫，必是子时之前。

外头小全子已经走远，悄无人声，姜小绾深呼了一口气，褪去刚换上的宫装，套上一身墨蓝色素衣，急匆匆离开未央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