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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安十九沉默了。

是不是江西的官,有几个官,这些先不论,他能先辞了头上这顶乌纱帽吗?安十九无力地想,他才过上几天好日子?

许久,久到所有人都以为他今日不会开口时,安十九出声了:“我的家财能否填补万寿瓷和冬令瓷所缺钦银?”

这话一出,不说大总管,周元等人都愣住了。

大总管摇头说不知,得详细算算,于是安十九命人抬了张八仙桌过来,令账房所有管事携账簿立刻清算,就在御窑厂的后花园,算盘落珠有声,叮当不断。

至夜半,大总管向安十九回禀,勉强点了下头。

是可以再拖一阵的意思。

但这事儿,没除根,早晚要爆。

“先将离开的匠师请回来。给搭烧万寿瓷的民窑补上一半的缺,剩余一半先押着。再取部分作冬令瓷的定金,看哪些民窑愿意搭烧,先把冬令瓷交上去吧,过个好年。至于旁的,我来想办法。”

大总管连声称是。周元叫了人去安十九私宅抬出成箱成箱的金银珠宝,又连夜敲开徽帮数家福字号钱庄兑换现银,次日一一发放。

然而结果不尽人意。

愿意搭烧冬令瓷的民窑屈指可数,其中两大包青窑湖田窑和安庆窑均不在列。

这事儿动静不小,安十九自知瞒不过去,当即叫了梁佩秋过来谈话。

梁佩秋前脚才刚从王云仙那边得知,昨儿夜里有大财主惊动半城的钱庄换银子。要不是亲眼看到白花花的银子抬到安庆窑,他还以为北边的胡虏打过来了,大财主急着跑路。

梁佩秋对此倒似早有所料,叫来账房点算,一看只付了一半尾款。

剩余一半的意图再明显不过,即是质押。

押的是钱,质的是人。

“是吗?”

徐稚柳面上的笑淡去了,“或许不等撤回,他又将起疑了。”

吴寅一听这话,就知他要行动了,不禁为梁佩秋捏把汗。

好好的女子,骗谁的感情不好,偏惹了这位。

自打得知梁佩秋的真身,吴寅就似开了窍,对此前徐梁二人的种种有了更深的、或许并不存在的解读,于是从他的角度看去,徐稚柳恨得越深,爱就越深,是以再怎么报复其人,恐怕也英雄难过美人关。

不过这谁说得准呢,吴寅一个大光棍,也就纸上谈兵罢了。

/

半月后,御窑厂按照内务府礼单烧出了第一批冬令瓷,结果令人惊掉下巴。

其实安十九到景德镇四五年间,从未管过窑务,除了借势逞威风捞钱,粗活累活都交给了底下人去干,包括万寿瓷数十万件的成品,全靠大总管掌眼。

大总管点头了,他也跟着点头,装出几分懂行的样子,亦或故作高深让人看不出深浅。

然而冬令瓷的这一批成色,即便他一个外行看了都直呼要命,何况大总管是背着荆条过来请示的。这质量不说够得上万寿瓷之七八,就连一二都嫌磕碜。

乍一看,里头水平还参差不齐,有的瓷质粗糙,釉面斑驳,没有半点贵气,有的碗口瓶身甚至有明显破损,款识也写得乱七八糟,没丁点水准,与最初拿给安十九看的样目瓷差之千万。

安十九气到全身发抖,一脚踹翻大总管:“你就让我拿这些去和陛下交差?说,究竟出了何事!”

大总管背后擦地一阵生疼,却也顾不上,忙爬起来跪地求饶:“大人饶命,请听下官解释。非窑厂工匠怠慢,而是自打匠籍制被除后,工匠们的去留也跟着改变。民间为网罗优秀工匠,开出高价,御窑厂有些老师傅就、就……”

这只是原因之一,不过没等大总管说完,安十九就抢白道,“堂堂御窑厂,难不成还比不上民间窑户吗?他们能给多少,叫你几个匠师都搂不住?”

大总管不敢虚报,抖着手指比了个数。安十九眉头更深了:“这个数御窑厂给不起?”

“以前给得起,现、现在……怕是难了。”

安十九意识到情况超出预想,由着左右护卫抬来贵妃榻,往上一靠,说道:“不要跟我绕弯子。”

大总管叹了声气,不得已将深藏于心的钦银一事和盘托出。

这事儿若当真上头没拨款,闹起来内务府铁定完蛋。是以他们说拨了,那肯定拨了。至于多少款项暂且不提,总之不至于连几个老匠师都请不起。再者说了,御窑厂的工匠走出去肩上可插小黄旗,到哪儿都会被高看一眼。

那是皇家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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