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的夜空。
他沉默了片刻,书房里只剩下灯花的噼啪轻响。
朱幼薇安静地坐在一旁,没有催促,她知道丈夫心中必然在衡量着什么。
终于,陈寒转过身,脸上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只有一种看透世情的冷硬。
“三娘,明日一早,”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把李崇义绑了,敲锣打鼓,押送回京城刑部大牢。
“沿途经过沈荣设在城外那空荡荡的工坊时,停一停,把李崇义干的这些烂事,捡几桩要紧的,大声给路过的百姓念念清楚。
“就说,此人阴损歹毒,惯行下作手段,败坏商业风气,陷害忠良民匠。如今罪行败露,松江府依法拿办,送京问罪。”
他顿了顿,声音更加森冷几分:“至于沈荣,”
他微微眯起眼睛,“他跑不了。-咸^鱼?墈-书. ·庚_辛·嶵*全·传我的令:即日起,查封沈荣在松江及周边所有产业,包括他设在城外的工坊。清点其不法所得,凡有受其欺凌、强买强卖、巧取豪夺受害的匠户商贩,可持证到府衙登记。
“查实之后,酌情返还其部分资产或给予赔偿。
“沈荣此人——”陈寒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着府衙张榜公告,剥夺其商籍,限期三月,离境松江府所辖之地,永世不得再踏入一步。若敢抗命滞留或私下串联,与李崇义同罪,缉拿入京!”
“是!”林三娘眼中闪过一丝快意,抱拳应声,声如金铁交鸣。
朱幼薇听着丈夫条理分明的处置,心中凛然,也无比踏实。
陈寒的手段,堪称酷烈。
直接剥夺商籍,赶尽杀绝,这在讲求所谓“以和为贵”、“网开一面”的商场老油条看来,或许显得过于蛮横霸道,甚至有些“低级”,有失国公气度。
但她深知,陈寒心中自有一杆秤。
他看过太多后世资本血腥原始积累的卷宗,那些被大鳄一口吞掉、啃得骨头渣都不剩的失败者是何等的凄惨。
在这片古老土地的工商萌芽之初,面对沈荣、李崇义这种依附在旧规则上贪婪吮吸血肉、不惜用任何阴毒手段的蛀虫,仁慈就是对自己、对所有追随信任他们的工人和商人的犯罪。
陈寒绝不允许这份刚刚点燃的希望,这来之不易的生机,在自己的妻子、在这片土地上真正想要做出一番事业的朱幼薇身上发生任何意外。
他的雷霆手段,便是为这片初生的嫩苗竖起的铁壁。
这背后,是对规则建立的急迫,是对未来愿景的无比珍惜,更是对朱幼薇倾力打造的一切所能给予的最强硬的守护。
翌日清晨,松江城尚未完全苏醒。
一支小小的押解队伍,却以雷霆之势打破了这份宁静。
林三娘亲自押送,两名精悍的黑衣卫士如门神般押着被五花大绑、堵着嘴的李崇义。
李崇义已没了昨日躲在人群中煽风点火时的阴鸷,面色灰败如土,头发散乱,锦袍上沾满污渍,眼神里只剩下恐惧和绝望。
几名府衙差役在前开路,一面铜锣哐哐敲响,声音刺破晨雾。
“松江府衙押解人犯李崇义上京!”
锣声和喝声立刻引来了好奇的百姓。
当队伍经过沈家那大门紧闭、如同废弃的工坊门口时,林三娘一扬手,队伍骤然停下。
她转身面向越聚越多的民众,一名识字的差役上前一步,在众目睽睽之下,扯开嗓子宣读那份浓缩了李崇义罪状的公文:
“……查人犯李崇义:一者,屡教不改,为泄私愤,重金贿买市井无赖散布流言,污蔑巾帼工坊声誉,恶意中伤郡主!称织夜光布吸人阳气,致女工羸弱;药水染布烂手,祸害乡里!实属丧心病狂,构陷忠良!
“二者,阴险狡诈,主使沈荣恶意抬高工钱假意雇佣,实则图谋破坏巾帼工坊根基,扰乱民生,意图胁迫官府就范!性质恶劣,为祸深远!
“三者,心术不正,利令智昏!指使沈荣勾结奸商,于织工口粮中掺沙掺霉米,低价购入高价售出,盘剥工人生计,致数家织坊匠户断炊,苦不堪言!丧尽天良,与禽兽何异!
“四者,贪得无厌,手段卑劣!昔日于邻县以威逼利诱,巧取豪夺小织户祖传秘技,致人家破人亡者数起!铁证如山,罪不容恕!
……”
随着一条条骇人听闻的罪行被当众宣读,围观的百姓们脸上露出了惊愕、鄙夷和愤怒交织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