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弋安静地躺在床上看着屋顶,脑海中全是玄安一袭白衣的身影。在此之前,他从不知世上竟有如此容颜的人,一眼惊艳过后,再难忘却。
她长得很好看,人很好,就像大人口中常常提起的菩萨,怀着慈悲。可是人人皆知的菩萨怜悯众生,却没有渡他;而不认识的人却渡了他,所以他很感激,觉得她才是来渡他的菩萨。自此,他心中的菩萨有了模样,不是冷冰冰的一座石塑,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有温度,有情绪。厢房的门被推开,打断了戈弋的万千思绪。小六拿着一包附子散进来,走到床前坐下,一声不吭地拿过戈弋的左手看了看又放下。上面布满已经破掉流脓的冻疮,偶有黑色结痂处也掀了疤,露出模糊的泛白血肉,让人头皮发麻。万幸是冬日,若放在夏天,早就滋生出蛆虫。“我叫戈弋。”戈弋全然不顾意伤,语气轻快,毫不掩饰自己的愉悦,把自己新得的名字说予他听。小六是他醒来睁眼就见到的人,也是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人,他想要将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两相对比之下,他觉得自己的名字比小六的好上几十倍。小六只低头拆纸包裹着的附子散,头也不抬地回他,“嗯。”附子散是治疗冻疮的药——在百草堂时,玄安顺带买的药。小六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给他擦拭掉手上的脓液,又仔细地将他的右手从棉被中抽出来,重复着方才的动作。“你忍着点,我给你上药。”小六放下脏帕子,木木道。小六是几位小厮中最老实木讷的那个,不爱说话,干活儿麻利,所以只要姑娘们有什么活计要交代,总会先想到他。玄安将戈弋交给他照顾,他自然是十分上心的。“谢谢小六哥。”戈弋面容扭曲忍着钻心的刺痛,待手脚和耳朵上都被涂满药后,他才重重呼出一口浊气。眼看小六抬脚离开,戈弋倏然出声叫住他,“小六哥。”小六闻声停下脚步,转头看向他,“何事?”回神过来,戈弋懊恼自己的冲动,却还是对她很好奇,“她是谁?”小六一头雾水,不明白他所指的是谁。“玄娘子。”戈弋轻声道。她身边的丫鬟便是这么称呼她的,他应该没记错。一听到玄娘子,小六死沉的眼眸里浮现丝丝光亮,“玄娘子是我们春意阁的头牌艺伎,琴棋书画舞样样精通。”提到玄娘子,他话比平常多了些。待小六走后,戈弋蜷缩在厚厚的被窝里,暖意阵阵,没一会儿就沉沉睡了过去。一刻钟后,玄安和夏棠到了布庄。因冬日天气寒凉,街上行人极少,稀疏散着两三人,许多店铺皆虚掩着店门。布庄许掌柜从门缝里瞧见外面的几人,连忙打开门。掌柜一看是夏棠,脸上顿时堆满笑意,乐呵呵上前相迎,“夏棠娘子,这么冷的天出门不嫌冻得慌吗?”布庄掌柜是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眉目清秀,穿着一身暗灰绵衣,带着一股子书卷气,看起来像个浸染书籍的书生,不像行商之人。夏棠白了他一眼,直接拉着玄安进入店内。她一向很烦这人,要不是天气冷,她才不会图方便夏棠顶讨厌的人是谁,许掌柜许岚定排在第一位。其实两人也无过节,只是夏棠觉得此人举止甚为轻浮,要说许岚是个读过书,高风亮节的商贩,她第一个反对。在她眼里,这人就是个泼皮无赖。方才许掌柜的注意全放在夏棠身上,没留意她身边的玄安,待回到店内才发现她容貌惊人,于是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去过春意阁几次,未曾见过这位姑娘,近起春意阁出了一位了不得的艺伎玄姬。莫不就是眼前这位?“夏棠娘子,这位小娘子我看着面生得很。”许掌柜问的是夏棠,目光却是在玄安身上没移开半刻。玄安见他盯着自己看,眼神清白,故而不是很在意他直白的视线。“再看,再看眼珠子就要掉出来了。”夏棠迈步到他身侧,用力踢了他一脚。“我这不是没见过世面嘛。”许掌柜转身抱了几匹不同花色的绸缎放到台面,坦坦荡荡地说到,“美者,众生慕也。”“再者,准你看俊俏男子,我就不能欣赏美娇娘?”许掌柜一双手随意搭在绸缎上,眉眼含笑望着她。“你简直就是胡咧咧。”夏棠上去又是一脚,踢在他小腿上。花蕊憋着笑,低下头用手掩着嘴覆在玄安耳边,说着悄悄话,“玄娘子,许掌柜莫不是对夏棠娘子有意?”玄安睨了花蕊一眼,没说话,她怎会看不出来。“你轻点。”许岚弯腰拍了拍裤腿,并未责怪。玄安也不管两人如何嬉闹,自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