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宋晶晶没有想到的是，女校的毕业典礼，居然有很多男士的身影。

她很是诧异地看着，每个女生身边，几乎都有一个陪同的男伴，转脸问许玲，“这些男的是怎么回事？”

许玲自己也是有男伴的，就是她三哥，只是她哥现在还没来，便告诉宋晶晶，“今年确实是开了先河，三天前，学校突然明文通知，鼓励大家带男伴！”，又颇为气愤地补了句，“像人家有男朋友的还好说，我可是花了半个月的零花钱，我三哥才答应来！”

宋晶晶点点头，对这个年代什么都效仿西方的做法并不意外。

许玲接着说，“没跟你提这件事，是因为，想来顾将军定是不会跟这些普通男人一样，出现在这里，而，你现在的身份，倒也不方便拜托其他男人。”

她把宋晶晶已婚这件事说得很含蓄，并且她知道她家里没什么人，自然不能像自己还能拉个哥哥出来充数。

这会儿大家都忙着，互相在记录本上签名。

大概因为顾云昇未婚妻的身份，宋晶晶觉得自己签名签到手酸，排面堪比明星签售会。

她心觉拒签好似耍大牌，索性来者不拒，打算一鼓作气签完了事，反正她心里清楚，大家都是冲着顾云昇来的。

一番奋笔疾书之后，舞台上已经开始表演节目了，她呼出一口气，抬头看了一圈。这会儿许玲不知道跑哪儿了，宋晶晶赶紧拉着霞儿换了个僻静的角落，企图摆脱无休止的签名，安安静静看会节目。

台上的同学演的是一出“将军令”，形式类似当代沪剧，宋晶晶看了会儿，结合着自己道听途说的一些顾家军旧事，发现她们演的片段，是顾云昇归国平乱的故事，当下竖起耳朵细听。她其实很想知道顾云昇的过往，但顾云昇却一丝一毫也未向她提及过。

台上响起一阵急促的鼓乐，而后，一人掀开帘子现身舞台。这人长衫书生相，净面粉腮，是标准的生角装扮。只见他对着遍地的横尸满目悲叹，仰天念道，“国将不国，何以为家”。宋晶晶心觉这人演的便是顾云昇了，看穿着打扮，这时期应该是他刚从国外回来的时候，她沉下心来继续往下看，接下来的片段，先是弃医参军，而后是战场浴血奋战，再后来是杜老将军临终托付，而后力败外敌，收复失地，再促成与姚、江两家的停战协议……，每一帧都短小精悍，突出重点，却将顾家军建成后的几件大事悉数交代清楚。

曲终幕落，宋晶晶还不能出戏，脑海里似乎一帧帧回放着顾云昇沙场浴血的身影，而背景音，是耳畔吴侬软语的轻唱。

她终于知道顾云昇是怎样一步一步成为如今手握重权的一方霸主，也终于知道，他身上除了兵阀之气，那些时而流露的悲悯的书生义气又来自哪里……，原来他一开始的志愿是一名医生。

只是一名医生而已，或许在命运的洪流选择把他推上高台之前，他只想在这乱世中，以己之力，做个救死扶伤的医者，没想过丰功伟绩，也没想过流芳百世，只是洪荒中一名普通而隐约闪光的过客。

她有些怔愣，一开始她只把顾云昇，当成自己背靠的一棵大树，如今发现，他这棵大树，靠着的，是这一方千千万万的百姓，他不能，也没办法，只做她自己一个人的大树。

“宋小姐！”，有人叫她，她没听见。

霞儿见她愣神，便替她回了句，“不知先生何事叫我家夫人？”

霞儿这句话，才把宋晶晶从愣神中带出来。

她蓦然发现，身旁多了一个男子，堪堪站在面前，挡了她看向舞台的大半个视线。

定睛一看，那男子似笑非笑看着自己，正是那日与美合在胭脂铺子遇到的那位。

她对他的印象，停留在美合说的“十几个姨太太全被他杀了殉葬”这句话上，现下猛地一见，下意识恐慌了片刻。

霞儿察觉她的慌乱，随即往前站了半步，越过她一个肩膀的位置，隐约护住了她。

宋晶晶还没想起他叫什么名字。男人只是看了一眼谨慎的小丫鬟，便一把拉过旁边的椅子，大剌剌坐在正对面，一双狭长的桃花眼盯着对面的宋晶晶，“不会吧，宋小姐，那天你那朋友火急火燎把你拉出去，不会没告诉你我的名讳吧？”

宋晶晶想了想，美合确实说了，但她也确实忘记了。

索性直接扯谎，“没有呢，还请先生自我介绍。”

她虽忘了他名字，却尤记得他当日言语中，对女子颇为不尊重，所以前面一句话说得半带着讥讽。

江市新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