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的十里长廊常有诗会,宴席一类,是文人墨客聚集之地。
近来因那书生状告太子之事,也是热闹了一回,比往年科举时还甚。
武将不擅弄墨,但父亲在世时却爱往这地去。
每到京城总爱于此点一壶酒,听那些人谈论文学,一坐便是一天。
初时不解,我便问他。
他言:“此地繁茂,我才知我一生戎马的成就”
而今他不在了,坐在众人中的人就成了我。
一个年过五十花白了发的老夫子,捋了捋胡须。
“老夫连着考了半生,将此视做唯一出头之路,不曾想却是被人玩弄鼓掌”
旁边青衫男子,瞧着年岁不大,亦是凑了头来。
“我家在朝中有人,听闻圣上有意将此事按下不言,才遣了齐王殿下查探”
“唉,我读了大半辈子书,如今想来才是冤枉”
“说到底,你我就差在家中无势罢了”
轻垂了眉,澄澈酒水中映得雕梁画栋的楼阁,金玉交铸,富贵奢华。
我幼年与父亲第一次来时,此处还是简陋的茅草屋。
我正沉默时,前首竟又是有人饮了酒摇摇晃晃站起来。
将腿踩在桌上,左右环顾,醉惺惺的眼眸中,挤出一滴泪来。
“昨日到城郭,归来泪满巾。
遍身罗绮者,不是养蚕人。”
人群一阵躁动,大家皆愤慨不已,前时发言的那位老者,更是颤巍巍站起身来。
“飞入九天者无寒门,渺渺无期何有出头日!”
“原道操纵多凡人,未料是为宫阙,幽暗小径曲折蜿蜒,我等又该如何”
众多的愤世嫉俗,却突生了一道异音。
“非以一人之过而罪他人,储君之过缘不该论天子”
我顺声源处看去,二十岁左右的男子,眉目清秀,举动间自有书生儒雅气质。
飘然的长袍顺他动作微微摇曳,他却是低敛了目。
“晚辈池砚舟,见过诸位”
“今日之言,是诸位孟浪,陛下仁泽兼备众生,赤焰子民是因其之庇佑才得今日安宁”
“如今陛下已遣齐王调查此事,想来亦是要还大家公道,事件还未水落石出前,诸位便如此,岂非叫人寒心了吗?”
他一副坦荡模样,眸子瞧过众人,原是巧舌如簧的众人却都是收敛了声音。
四周寂静,只闻得几道叹息。
片刻,一阵掌声从门外响起。
“好,说得好!父皇派此案派予本王,本王定会竭尽全力,还大家一个公道,而今事情还有疑团,还需诸位再待一些时日”
谢淮安阔步走进来,身后还跟着一队官兵。
众人连忙见礼,他却似置若罔闻,只走到池砚舟身前。
“诸位学子都是国家栋梁,父皇看重得很,为安诸位的心,此次探案,本王会从你们当中抽两人协助”
闻听此言,人群又是一阵骚动,却不论结果如何,若能在此事中得了皇帝青眼,将来前途定然不可限量。
生了心思,便都跃跃欲试,正准备向齐王举荐时。
他却径直指了池砚舟还有那白发的老先生。
“如此,便劳烦二位了”
那二人自是喜不自胜,一边谢恩,一边保证会全力以赴。
谢淮安来得快去得也快,众人还聚在一堆论着方才的事,我觉无趣正欲离去。
却未曾想齐王府的小厮便在门口候着我。
“云小姐,齐王殿下有请”
我无奈只得随他去,上了谢淮安马车,无端对上他噙着笑的眸,只觉毛骨悚然。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一人待着冷寂,此处人多,便来寻些生气”
闻听此言,他眉眼有些松动,抬手就来摸我的发,我将头别过。
他却是低笑出声,良久道:“只是如此吗?”
“嗯,只是如此,谢淮安,你还不值得我算计”
他却似突然发了狂,一把将我拉入怀中。
“阿瑶,我今日心情不好,你能哄哄我吗?”
“父皇只要我拿出结果来,又不想处置太子,我该怎么办?”
我迟疑了一瞬,终收回了手,任他搂着。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皇帝陛下还真是贪心呐”
谢淮安的动作一瞬僵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