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解让他们彼此都存有幻想,只有林州行知道他们是不可调和的,现在看起来一团和气,可总有一天矛盾会爆发,到那时候还来得及吗?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突兀、幼稚、神经质,他也知道外公的责骂不是没有道理,在某个瞬间,他确实起了要挟的心思,把亲情当成算计的筹码,想要用母亲和外公关心达到目的。
他卑鄙、不知好歹、心术不正,这些指控他都能接受,但他接受不了邓清说,没有必要。
“我知道你觉得我很可笑,觉得我根本不够了解,我知道你心急是有很大压力。”邓清吸着气,尽量用深呼吸去平衡语调里的颤抖和眼眶的潮热,继续说,“我也有……”
林州行急促且不耐烦地打断她:“你父母尊重你是因为你们是单纯的家庭关系,但林家是一个利益集团。”
他不得不说得更直白:“如果你们家的厂子年收入乘以五十倍,你爸妈还会说你喜欢就好吗?那我就会是被考量是否别有用心的那一个……”
“不会的,因为再乘以五十倍也不过是百乐的零头罢了!”邓清针锋相对的也抢过话头,打断他,“不用费心去算了,比不上的,林州行,远远比不上,你总是觉得我的想法可笑,讽刺我对我们的信心是乐观,以为我是不懂……是……我是不懂,我不在你的家庭里长大,可是我不聋也不傻,你外公调查我爸爸,你妈妈嘱咐你的那些话,我听得见,我也都知道,你想过我的压力吗?!”
几天前从厦门回到林川,是 wilson 带着林家的司机送她回的机场,wilson 坐在前排接到林启远的电话,她听见 wilson 用英语低声但清晰的汇报着,她听见她自己和她家人的出生年月、受教育经历和财政情况,一条条毫无感情的机械数据念在 wilson 口中,像一根根细细的丝线,勒住了她。
她确信这是一份提示,林启远偏偏选这个时候打电话来,是一份温和而婉转的提示。
提示她已经进入了林家的视野,而林家什么都能掌握。
这是一份高高在上的温和。
她没有告诉林州行。
所以林州行沉默许久,才低声说:“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外公已经开始查了。”
比他想象的还要早。
“那你妈妈嘱咐你的那些话呢?”
领奖的那一次,林舒琴对他们住酒店而不是林家在北京的房产颇有微词,其后又提了好几次,说家里的房子定期有人打扫照看,有什么情况都能及时知道,遭到林州行沉默的抵抗后,又说了四个字。
注意分寸。
在当下,在此刻,林州行解释说:“我妈是提醒我尊重你。”
“当然有这个意思,我不是不知冷热。”邓清说m.l.z.l.着哽咽起来,但很快抹掉眼泪,“可还有一个意思是让你注意一点,别被人赖上,搞出孩子来你们林家不认!你要否认吗林州行,林家真的从来没有提醒过你吗?”
他无法回答,只能艰涩地哑声开口说:“我从来没有这样想,清清,你相信我。”
“我相信你,是你总是不相信我,我对你们林家毫无向往,也没有什么好感,我劝你回去,只是因为你,即使你觉得我的担心和建议没用,也不用这样质问我。”
“对不起……”林州行紧紧抿唇,仓惶而徒劳的挣动一下,试图继续说点什么来道歉和安慰,但面包车的空间狭小,他不小心压到喇叭,发出一声突兀的鸣叫,两个人都吓得一怔。
突然之间,电话那头的声音换了人,一阵乱响之后,陈锦“喂”了一声。
林州行忙道:“阿姨好。”
陈锦用词客气,但是语气严苛:“太晚了,清清哭得又厉害,我把她手机收走了,让她赶紧睡,你还有什么事情,和我说吧。”
“阿姨,对不起……”
“谈恋爱嘛,吵架是难免的,我是理解的。”陈锦平静地突兀地转折道,“小林,如果清清不愿意,能不能你来提分手?”
“我……”
“这是一个建议,也是一个请求,阿姨提前谢谢你。”陈锦说完,挂了电话。
窗外风雨更甚,敲打着破烂的车顶,因为来不及办手续,也不敢过相熟的车行,林州行把开出来的跑车找了一家黑车行随便置换了一辆旧的面包车,足够不起眼,也足够简陋。
他从医院跑出来,什么都没带,因为受伤,外公不准他抽烟,身上一包也没有。
林州行翻了翻车上的手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