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弈沉睡一夜,醒来时已过八点。
他收拾好自己,精精神神的,去诊室找宁笙。
到了门边,见她正坐在桌前看书。他停住脚步,靠在门框上看她,看她侧脸的弧度,娇俏的鼻梁和微微嘟起的唇。他就这么伫立停目,心底觉得无比美好。
“起来啦,新的一年开始了,祝你新年快乐!”
她不是个有仪式感的人,世俗的节日,对她来说与每一天无异。因此,这句话说得郑重又生硬。
路弈却觉得她真诚地可爱:“要是每天能一睁眼就看见你,确实会快乐。”
“油嘴滑舌。”宁笙白了路弈一眼,料想他的心病已无大碍,“厨房锅里有腊八粥,你去盛了吃。”
“好嘞。”路弈屁颠屁颠跑去厨房端粥。
“吃完把那袋面粉收拾下,今天我们做点包子、饺子,羊肉胡萝卜馅儿,是时候给你开荤了。”
“收到,领导。和面是我大山东人的强项,今天就让我来伺候您。”
宁笙笑一笑,低头继续看书,由他得瑟去。
路弈的粥还未吃完,北京的那对夫妇又来了。那女人把他丈夫扶到宁笙对面坐下,自己站着说话。
她满脸堆笑问:“宁医生,您去问道长了吗?”
宁笙看她心怀期待的样子,不免又生怜悯,心头还有些不安,预感会发生些什么。
她小心回道:“今天凌晨我去找过师傅,把病情详细说了。师傅的回话是,他退隐多年,医术生疏,已无能力医治任何病人。师傅也说,寿数天定,人力有限。我们能做的,只有尽量减轻病人的痛苦,让他尽可能得些自在。”
女人听完,音量忽地升腾起来:“没啦?就这样?”
宁笙点点头,平静如水。
女人激动道:“这叫什么话,你们怎么能见死不救!我们大老远从北京赶过来,还爬这破山,容易吗?道长好大的面子,就这么几句话给我们打发了,什么人哪!破玩意儿,江湖骗子!我就不该听他的,非要来。。。。。。”
宁笙默默听那女人数落,不解释不反驳。
路弈见那女人有意撒泼,从卧榻上站了起来,想过去给宁笙帮忙。
宁笙看了他一眼,轻轻摇头,暗示他无需插手。这种情况,当医生的总会遇上几起,姿态低一点,被骂几句就过去了。再者,她会点擒拿手,关键时刻可以保护好自己。
女人唱了会儿独角戏,心里也忌惮一旁的路弈,渐渐没了气势。
见她发泄完了,宁笙才回道:“很抱歉,您二位请回吧。”
女人无奈,只得将坐着的丈夫扶起,正准备离开时,那丈夫抓起桌上的医疗剪刀,向宁笙扑了过去。
路弈的眼睛一直没离开过宁笙,那人抓剪刀之时,他也扑向了宁笙。
宁笙本可以用擒拿手技法,抓住对方的手,可路弈在她身前一挡,把她锁到了后面的座椅上,啥也施展不了。
剪刀刺向路弈的胸口,好在有厚实的羽绒服保护,没有受伤。
那人见失手,愈加癫狂,抓着剪刀向路弈频频刺去,好几次朝脸部、脖子袭来。路弈为了阻挡,左手背被刺伤,血流不止。
病人见了血,才冷静了一些。宁笙终于得了机会,从路弈身后钻出来,将病人按倒在地,夺走剪刀。
他太太慌得只知在一旁叫唤。
宁笙冷冷喝道:“带他走!立刻走!否则我马上报警!”
待把病人移交给他太太,宁笙头也不回地忙碌起来。纱布压迫止血,生理盐水冲洗伤口,碘伏消毒,无菌纱布包扎。
她不声不响地处理伤口,路弈也静静地由着她。
镊子扔进托盘,乒乓作响。拿碘伏时,碰倒了生理盐水,流了一桌子湿漉漉。包扎时,她的手微微发抖,这是路弈头次见她慌乱的模样。
“没事,小时候调皮,经常跟人打架受伤,皮糙肉厚的不要紧。”他宽慰道。
宁笙没有回应,处理完手背的伤口,开始检查他身上。
小时候,母亲常说她生性凉薄。因为父亲的问题,母亲常在她面前哭诉指责,她却毫无同情,永远一副庸人自扰的神情看着母亲。家中有亲人去世时,亲戚们忙着遵礼哭丧,对逝者怕而远之。唯她到处窜动,看完尸体,看棺木,到了火葬场,恨不得进去观察人体火化。
因为这些种种,亲友们早把她当成个怪胎,加上她素来待人冷淡,不了解她的人,很少愿意跟她来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