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留一个小厮在屋里待到丑时。
陆司澜一手攥着被褥,一手抬起,以手背遮住了双眼。
良久,久到门外候着的东吉以为公子已经歇下。
陆司澜的声音幽幽传来。
“昨日送去金枝院的东西,安排妥了?”
东吉似乎悟出了点什么,惊得微微张嘴,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急忙回道:“送了,表小——卫小姐很欢喜。”’
似乎是担心陆司澜不信,还补了一句。
“听说卫小姐来侯府时,一袭白裙,茉莉香让一众丫鬟惊叹,想来也很爱惜茉莉花的。”
屋里没了动静,但他知道公子没那么容易入眠。
浅眠成疾,一日能歇够两个时辰就谢天谢地了。
她当真还喜欢茉莉花吗?
陆司澜不知。
他将手背从双眼上挪开,抓起桌案上的瓷碗砸向墙壁。
清脆的瓷器撞击而破碎声传出,惊得花丛中钻出一只肥肥的猫,慌乱地躲进另一簇花丛。
门外候着的东吉一颤,连钰台院前院的小厮也闻声望向内院。
不敢张望,继而匆匆将头埋得低低的,只盯着自己鞋面。
长公子上一次这般,还是在大夫诊断出心疾,规劝他不得再上战场那年。
“东吉,天亮前将他的身世呈上来。”
“是!”
东吉立即应下,望着月亮西沉,估算着自己还有多长时间。
“他”指的是何人,东吉不用想也知道。
朝阳洒在侯府规整的院落。
肥猫扭着尾巴,钻出了花丛,旁若无人地进了金枝院。
用那双异色的猫瞳盯着宽敞的外屋,卫伊窈正侧坐在桌案旁,守在卫成蹊身后。
它婀娜多姿地走近,一屁股坐在卫伊窈的裙摆上。
她正在看着卫成蹊临摹字帖,没工夫去理会那只肥猫。
一头青丝未束起,如丝绸般逶迤在青石砖上,披在她的肩头。
当陆司澜进了院子,望进主院便是这样一幅美好的画。
大门没有遮掩,两人席地而坐,女子眉眼如画,依偎在少年身后,青丝逶迤甚至快要垂在他的臂弯上了。
陆司澜收敛了眼底的柔色,手指环起成拳。
“伊窈。”
正沉浸在字帖中的卫伊窈茫然抬头,而后一惊。
长公子?怎么突然喊她名字?
她即刻起身,福了福身子,“长公子怎么来了。”
此时她才刚起床洗漱没多久,懒懒的声音带着鼻音,也没有披上外裳披帛。
披头散发也实在不像话,卫伊窈本就有些惧怕他,现在更是莫名心慌。
“长公子见谅,稍等片刻。“
急匆匆起身,将躺在她裙摆上的肥猫抖了下去,就往内间走去,甚至不小心踩着裙摆踉跄了一下。
陆司澜微微颔首,目光一直落在她的背影上。
青丝将她的背和腰肢遮掩着,若隐若现。
良久,他收敛了眼底的情绪,转而将目光投向桌案前的卫成蹊。
却撞上他探究的目光。
此时才发觉卫成蹊已经将毛笔搁置在砚台上,拱手已久。
目光碰撞时,才将头低下,“长公子。”
陆司澜不出声,卫成蹊只能一直拱着手弓着身。
想到今早听东吉禀报的东西,才勉强出声,“嗯。”
这个小厮的卖身契上是普通农户,之所以被人牙子带走,还甚是离奇。
听东吉说起来也是好笑。
倒是第一次听闻有人追着人牙子的马车,叫嚣着“有种就拐走我”。
于是这个小子亲手把自己卖了,还细心地将钱送给他的农户“父亲”。
东吉早已查明,那个农户年过半百,不过是半夜好心给了这小子半碗粥。
哪里是他的父亲?
陆司澜一撩衣袍,就在桌案前落座。
一手拿起案上的宣纸,上面端端正正题着几句诗词,笔锋急转苍劲有力。
不禁眉毛一扬,“今年几岁了。”
“回公子,十四。”
“可曾念过书。”
“……念过一些。”
如实说的话,那是打娘胎里便饱读诗书吧。
陆司澜转而放下手中的宣纸,眼前一亮,将桌角的一小片枯叶放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