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伊窈听着陆司澜脚步声沉沉,似乎能感受到他步步走来带起的一阵清风。
那日在他榻上的逾矩画面再度浮现眼前。
梁晤显然从未料到他会出现。不是说长公子病重,在钰台院躺着呢,怎么会出来,还到了这后花园。
硬着头皮抱拳行礼,“陆兄,别来无恙。”
陆司澜淡淡颔首,目光落在身侧那个头也不敢抬的女子身上,就这么看着她闪躲的神色。
声音有些不悦,“阿窈怎么不理人?”
卫伊窈一抖,缓缓福了福身子,声音低不可闻,“长,长兄。”
“……伊窈这就回金枝院。”
说完还未等他反应一下,头也不回地提裙便走。
再这么待下去,卫伊窈感觉自己要融化成一摊雪水了。这一份禁忌感刺激着她的心脏,让她不安至极。
待她离开,背影没入花影柳荫,陆司澜偏过头扫了梁晤两眼。
“梁公子见笑了。”
“我对这个表妹妹管得严,不许她与外男待得过久,现在怕是吓着她了。”
管谁叫外男。
具是住在侯府的公子,算什么外男。
梁晤明白他话里有话,笑着带过,“陆兄与卫小姐兄妹情谊令人羡慕,这般上心,果真是待她极好的。”
陆司澜眉毛一扬,转身不再同他周旋些废话,“自是极好的。”
后花园依旧花香阵阵,徒留梁晤一人。
收敛起笑意的脸极具攻击性。
一脚碾碎鹅卵石上缓缓蠕动的蜗牛,连带它壳上沾着的小片茉莉花瓣儿,一同碎成一摊。
金枝院,月挂柳梢。
“你不该如此冲动。你一向自持,怎么会犯这等错误,竟然先动手伤人。”
卫伊窈裹着毛茸茸的毯,倚在贵妃榻上,看着柳姑姑给卫成蹊上药。
偏房是卫安在鬼哭狼嚎,好几个小丫鬟手忙脚乱地围着给他上药。
听他惨叫,卫成蹊抿嘴笑了,“阿姊,此次我是真忍不了。陆司弓欺人太甚。”
骂谁不行,怎么敢骂阿姊。
“此番不出手,若是这个下马威给下了,阿姊在侯府会如何任人指责?趁着我还年纪不大。”
趁着还只有十三岁,身为客人和主人家干架,还能归为少年人气盛,不必过于归咎。
他知道今日不出手,来日阿姊必将亲自面临这种局面,到时十七岁的她,该如何化解。
阿姊会有办法的。但他还是心疼。
“你好生在书院学着,进士及第,加官进爵,便是最好的。”
卫伊窈垂首,含着泪。
恍然明白为何前世卫安总是在书院同人闹事。说到底还是因为护着她。
卫成蹊有些无奈,“阿姊似乎想为我铺好路,一步都不许我踏错。”
是吗,她有这样变态吗?
瞳孔骤缩,卫伊窈手中的茶杯哐当落地。
是啊,前世便是这样逼着卫安科举,一步一步。她还是这样欲要掌控一切——前世的庸碌一生她怎么会甘心,似乎悟出了为何她会在死后重回十七岁这一年。
亡国执念,她装得风轻云淡,如何能抑下心底的腥风血雨。
柳姑姑挤眉弄眼,嗔怪道:“小姐呀,可喜欢拿捏人了,若为男子,那绝对不逊色于皇……”
“反正呀,小姐养大的那猫猫狗狗,哪只不是缠的紧?净挑些命苦的小玩意儿,都把小姐当命根子。”
卫伊窈惊觉,颇有些被戳穿的羞赧。
“柳姑姑,我这般岂不是虚伪而歹毒……”
柳姑姑见她当真,正色道:“小姐怎会歹毒?悲非您所致,殿下施以的,是悲悯。”
卫伊窈沉吟着,似乎活了两世, 灵魂才如此赤条条地被自己看清楚。
一时有些愧对卫安,她一手掀了毯子,正准备穿上鞋,去偏房瞧瞧他的伤势,只听一声中气十足的感叹声传来。
是卫安在感叹:“多亏那梁晤,让陆小狗跪祠堂去了!”
……
谢你个大头鬼。
卫伊窈又将脚缩回贵妃榻上,一屁股坐回去,重新将毯子盖好。
难怪前世他们二人勾结在一起,将她带离了侯府。
柳姑姑临终前将她托付给了梁晤,可离了侯府的庇护,他竟然想将她送给已逝的官员作妻,还让卫安来当说客。
说什么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