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禹是不可能浸染于黑暗的，所以他决心到他的信子那里去。

他走的很急，甚至压根没收拾什么物品，当然面对他迂腐固执的父亲，他也没想能再回去。他冲下单元门后，天已经渐末黄昏，一抹余晖渲染了周边的云朵，呈现出一种离别的氛围，陈禹朝着与信子约定好的地方奔去。

他穿过一街小巷、一道小桥，甚至为了早些见到他的信子，纵身进入了一条完全没必要走的山间小径，只求节省越来越多的时间。他奔跑着，在寒冷的天里，变得愈发温暖。看！红色帽子！白色的棉袄！是信子！他们明明在上午就拥抱过一次，但并不耽误他们再次深拥，天空适时地落下信子最爱的雪花，她最爱的雪花落在她最爱的帽子上，他最爱的信子戴着他送的帽子拥抱着他。

“陈君！伯父伯母同意了吗？”信子抬眸看着陈禹。

“他们...同意啦！不然我咋能那么快来这啊，你说。”陈禹说。

“那太好啦！我们得到祝福了！陈君。”信子快乐地像个小妮子。

“对呀，信子...我们会很好好的。”陈禹不敢注视信子灼热的目光，看向远处的灯光。

信子似乎看出了陈禹的不对劲，他没有似往日一般开朗话痨，而只是紧紧地抱住自己，像一个温暖的火炉，为信子提供了源源不断的热度，却也有些让人不安的感觉。

“是不是伯父伯母并没有同意啊，陈君？”信子的眼睛黯淡下来，放低了音量，用并不熟悉的中文在口中蹦出一个又一个字，卡顿并不是因为不熟悉，而是语言系统与情绪系统共同运作造成的失意。

“其实他们同不同意并不重要的，只要你我很好就...”陈禹尚未说完，信子就一把推开陈禹。

“那你怎么能跟我走呢？我这...这难道不是拐骗你吗？我怎么可以这么做啊？”信子的语速越来越快，有一个字甚至没说清楚，这段话的连贯性即便很差但陈禹还是明白的，就只好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再说什么，就算是在被父亲一次次反对的时候，陈禹也没有产生这样的愧意。

信子正视着他的眼睛，陈禹却只敢逃避她目光的审判。

“我们说好了的，伯父伯母不同意你就不能跟我回日本的。”信子尝试着平复心情，但完全压不住自己情绪的喷薄，从哽咽再到抽泣，最后大哭起来。陈禹见状就要将信子拥入怀中，但信子抗拒着，陈禹就只能站在她的身旁，却不能好好地安慰她，一股无力感升腾在他的胸中，完全得不到释放。

伴随着雪花飘落的越来越多，陈禹的黑发大部已经被雪花覆盖。

时间在这一刻似乎停止了，唯有陈禹知道这没停止，只是放到一种极慢的速率中，一分一秒都是漫长的煎熬，他本以为只要两情相悦就可以山海无阻，他也并不晓得信子为什么对自己家庭的态度如此看重，他无措着，不知道怎么结束这沉寂的只有信子哭声的一刻。

“哥！”这是陈苓—他妹妹的声音，一生里这是陈禹记得最清楚的一声“哥哥”。

最后陈禹和信子在第二天的黎明踏上了前往日本的飞机，并且揣着一封用牛皮纸封存的信，里面除了一千多有零有整的人民币，就只剩匆匆几个写的歪七扭八的文字：

禹儿，妈妈支持你，早些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