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门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在家里祭拜天神，诚心祷告过后，杨玉华拿出一条白色的丝质旗袍来，非要薛灵犀换上，说是乞巧节许愿一定要像个女孩子的样子，心愿才容易实现。

薛灵犀纳闷，我哪里不像个女孩子了？拗不过母亲，薛灵犀还是换上了这件旗袍。薛灵犀很少穿旗袍，觉得太女儿气，束手束脚，跑起来都不方便。她的衣服不是学生装就是洋装，常常被同学取笑崇洋媚外。薛灵犀并不崇洋媚外，但是她的确想出国留学，看看外面的世界。

薛灵犀站在镜子前几乎认不出自己。

流云在身后赞叹不已：“小姐，好漂亮啊！”

薛灵犀摇摇头，镜子里的人也摇摇头，薛灵犀笑，镜子里的人也笑，原来这个人真的是自己！

薛灵犀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镜子里的人看起来简直成了宋曼玲，看起来那么温婉娇媚，可是薛灵犀明明是活泼俏皮的。

薛灵犀有点不自信，回头郑重其事地问流云：“真的好看？”

流云点头如捣蒜：“小姐，真的很好看，比你平时还要好看！”

流云是薛灵犀的贴身丫头，知道怎么哄薛灵犀开心，不过她今天说的是实话。穿旗袍的薛灵犀比穿洋装或者学生装的薛灵犀更像个女孩子，多了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韵味。

薛灵犀越看镜子里的人越顺眼。偶尔改变一下也不错，说不定会有意外的惊喜呢。薛灵犀这样想着，连讨厌的高跟鞋看起来也变得容易接受了。

白色的旗袍刚刚没过膝盖，露出笔直白皙的小腿，白色的高跟鞋衬得她不再像平时那么娇小。薛灵犀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冲那个人笑了笑，带上流云出门去了。

江边聚集了许多头脑精明的小贩,趁着一年一度的乞巧节，卖些河灯、零嘴、鲜花，可以挣点钱给孩子媳妇做新衣。

薛灵犀带着流云一路走过来，发现卖的河灯多是莲花状，毫无新意。如果所有的河灯都是一样的，就算真有神灵又怎么区分自己和别人的呢？

一个不起眼的小摊吸引了薛灵犀的目光。摊主是个瘦巴巴的老头，穿着背心短卦，头上戴着个破旧的瓜皮帽，正低着头做河灯。他的小摊就是一块又小又破的木板，上面摆着十来个河灯。薛灵犀一下就被这些河灯迷住了，这些河灯和别家卖的不同，不是千篇一律的莲花状，而是一个个造型灵巧、栩栩如生的小动物，有小狗、猴子，兔子，十分逼真可爱。薛灵犀拿起这个又放不下那个，简直爱不释手。

“小姑娘倒是很识货。”那老头不停手上的活，头也不抬地说，声如破锣，猛地一听，有点瘆人。

薛灵犀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一跳，手一抖，手上的兔儿灯就掉在了地上。

流云“呀”了一声，连忙捡起来。薛灵犀一看，兔儿灯已经摔烂了。

“大叔，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盏灯我买下来了。您再给我做一个兔儿灯吧？”薛灵犀感到很可惜，刚才还活灵活现的小兔子转眼间就变成了脑袋扁扁的怪物。

那老头对刚才发生的事充耳不闻，听到薛灵犀这么说才抬起头来。

“果然是个俊俏伶俐的小姑娘，这年头懂得欣赏老头手艺的人已经不多啦！”话音刚落，一个灵气逼人的小狐狸就从老头的手上诞生了。

薛灵犀一见就喜欢上了这个可爱的小东西，比刚才的兔儿灯还要活灵活现。狡黠的眼神，翘起的嘴角，似乎在嘲笑谁。

流云见自家小姐这么喜欢，拿出钱袋便要付钱。

“这个小狐狸当我送给你的，不用付钱了，既然你懂得欣赏老头的手艺，也算是有缘人。我再给你做一个兔儿灯。”老头说完就手脚麻利地做了起来。

一会儿的功夫，一个和刚才摔烂的那只一模一样的兔儿就乖巧地蹲在了地上。薛灵犀小心地把兔儿灯捧在手心，仔细看了起来。洁白的身体没有用任何颜料涂染，只在眼睛处点上了鲜红的朱砂。温柔的双眼，紧抿的嘴巴，甚是惹人怜爱。薛灵犀看看小狐狸，又看看小兔子，一个狡猾伶俐，一个乖巧老实，对比鲜明，令人忍俊不禁。

流云付了两只兔儿灯的钱，薛灵犀心满意足，一手提一盏灯正欲离去。

“咳咳——”老人的咳嗽声传来，接着只听他低低唱了一声：“易求无价宝，难得知音人。世人多聪明，当心聪明反被聪明误！”

薛灵犀驻足，老头说的是自己吗？

抬眼看天，暮色愈浓，不及多想，她便带着流云匆匆往江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