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惯得很,突然就折了,媳妇都不曾娶一个……
汤老爷便管我,叫我给他家少爷寻个阴亲,就寻来了这个姑娘。”
梁子,就是土匪的意思。
这媒婆说的好听,但杜螽明绝非不懂人情世故之人,一听就知道里面的门道。
汤少爷遇害不假,想是梁子狮子大开口勒索不成,才撕了绑票,还把人丢到陡水湖里,效尤以儆;
梁子要绑谁,都是清楚那人家底的,开出的价钱,汤老爷也绝对拿得出来;
定是汤老爷不愿倾家荡产救儿子,才会让梁子撕票。
至于配阴婚,这哪里是给他儿子配的,不过假逝者之名,行悖礼之事——
估摸着借腹生子的可能性更大些,毕竟一个亲儿子都舍不得救的人,又怎会容得下闲置?
无论事态如何发展,这姑娘的结局都会格外凄惨。
杜螽明倒是有些同情喜轿里的姑娘了。
沿着四五尺宽的泥巴路,一行人离陡水镇越来越近,过了前面这个乱葬岗,再走一里多路,就到了。
乱葬岗的坡地上,长满了一人多高的唐松草和灌木,天色已经近黑了,一眼望去,挨挨挤挤、高高低低的全是荒坟头!
杜螽明对这个地方并不陌生,前几年走阴时,也曾路过此处。
这里葬的,都是横死夭折的死人,也有灾荒年间饿死的逃荒者,凡是进不了祖坟、祠堂的,都葬在这个岗上了。
或许是上坡路的缘故,八个轿夫没走出多远,便感觉肩上的轿杆越来越沉,腿肚子绷得鼓起,却还是被压弯了腰。
一阵阴风吹来,道路两旁的树木杂草沙沙乱叫,天色更黑了,林子的老鸹「哇哇」地嘶叫了两声。
“歇一会,这坡太难爬了,兄弟们顶不住了!”
为首的轿夫对媒婆喊了一声,颤颤巍巍地站定,小腿抖得像筛糠。
茹姑打了个喷嚏,差点从驴鞍上摔下来,伏天还没过,身上竟有了丝丝凉意。她瞪了一眼领头的:
“过了这个坡再歇!几十斤的姑娘,八个人抬,还要歇气儿,你们也包了小脚了?”
轿夫们也苦不堪言,抬婚轿不能歇轿的规矩他们岂能不知,只是这都走了半天了,水也没喝上几口,这会儿都有些乏力了。
茹姑还想说什么,看了一眼轿夫们发抖的小腿,又咽了回去,甩了甩大红手绢:
“就歇半刻钟!歇完快点走!顶子顶起来,别让轿子沾地了!”
轿夫们如释重负,从身后拿出顶子,撑在杆下面,肩膀仍不敢离开杆,只能半蹲着舒缓一下酸胀的肩膀。
正安静歇息着时,林中忽然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笑声,像一把破了音的二胡:「嘿哈嘿嘿嘿……」
众人面面相觑,纷纷去找笑声的来源,那声音忽的又止住了。
“你们听见了吗?有人在笑……”
大伙眼神交流,都表示听到了。
茹姑看了一眼黑洞洞的林子,林子下面尽是高低起伏的荒坟,天已经黑完了,林子里看不见一点星光,只有花轿上的四只白灯笼,发着凄冷微弱的光。
“走走走!快别歇了!灯在谁那儿?点上走了!”
马灯点起来了,罩内下方的灯芯上燃起橘黄的火苗,透过薄薄的一层油纸,勉强照亮前后两尺的地方。
轿夫们把肩膀塞回轿杆下,往上一抬,二三百斤的轿子,竟生根了似的,纹丝不动。
轿夫们再提气试了一遍,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轿子仍一动不动。
“怪了!这轿生根了!茹姑,你来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