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上学了。没有比开学第一天上午第二节就是体育课更让人心情愉悦的事了。而且天气如此晴朗，就好像所有的金子都在今天被镶嵌在天上。刚跑完两圈的我躺在草坪上喘息，从天而降的光像玻璃碎片一样透明而耀眼我怕被刺伤闭上了眼。然后我感觉到一片阴影像乌云一般挡在我头上。睁开眼看见一张颠倒的脸。他的眼睛像是傍晚的天空，灰蓝色的有凉风吹过。我们就这样彼此注视着，我看见了他眼里有几只蓝色的鸟掠过。

“不晒吗？”

“不会。”

“嗯。”

“你这样看着我好像就要吻下来一样。”

“……我。”他眨了眨眼忽然蹲下，那张脸靠近了许多。我能看到他下眼睑的阴影，鼻子上还有两颗小小的淡红色的痘痘。我笑了。他的眼睛里忽然有白色的鸟飞出来不小心碰到他的睫毛。他的手撑到我脸侧的草地上，脸又压低了一点，我以为他真的会吻上来。谁知他问了个古怪的问题。“你会蜕皮吗？”“什么？”“就是说，你每天都会蜕皮吧？”“会吗？”原来在他眼里我是只虫这太神奇了。“一旦出现一点瑕疵就会蜕皮，然后变成崭新的。”“蒋郁。你寒假研究生物了？”他往后把脸移开，光的碎片忽然涌进我眼里，我以为我要瞎了。在我伸手想遮住眼睛时，一只手轻轻抚在上面。

“我以为你一辈子都不会和我说话了。”难不成他妈妈病好了？

“是有这个打算。”

“那。”

“我大概戒不了。”

“什么。”

“就是……游戏。”

“哈哈。有这么好玩吗？”

“不是这样。是，控制不了。”

“我懂，你是上瘾了。”

“嗯。”

“你教我玩吧。我看看会不会让我也上瘾。”他没说话。我将他的手推开坐起来，发现他刘海微微遮住眼睛。他该剪头发了。我问他寒假做了什么，他说看书。这么努力是不是要去火星？他说没有别的选择。我支持他。我问他还会和我当同桌吗？他说不会。但是偶尔可以带我玩游戏。我问他是不是讨厌我，不然为什么远离我。他说我身上有一种电波会干扰他看书。我明白因为我是外星人。我们在课间一句话也没说，他依旧看他的书。我趴在桌上看着窗外。天上是一望无际的浅蓝，偶然有积雪飘过。天使坐回了我身边他的侧脸有上帝的吻痕。他在听歌。是来自天堂的每日一选吗？当我这么问他的时候，他笑着把一只耳机戴在我露出的耳朵上。我听不懂里面的恶魔在唱些什么，却有种想和他们一起把天堂拆毁的冲动。我的同桌大概是伪装成天使的恶魔。他总喜欢听地狱的呼喊声。我说我耳朵快被恶魔吃掉了。他叫我保护好心脏。他这么说的时候的笑容潜藏着一点邪恶的蛊惑，不同以往初生般的羞涩。我惊讶这种诡异的变化。他不再穿浅色的衣服，甚至在耳尖上做了个黑色标记。非常隐秘，一般情况根本看不见。只有在他侧头趴着时，风会指给我看。一切都在朝黑色靠近。他的穿着他的行为他的表情。我想他一定是听到了什么，或许那些恶魔告诉了他一个秘密。他慢慢变得不像人类。然而却吸引更多人。她们成了恶魔的信徒。这让我头疼，她们包围着他同时在掠夺我的空间，我想我需要离开这里。

当我对班主任提出想换同桌时，她请求我拉他一把带他从深渊上来。她说她相信我可以做到，毕竟我能从全科不及格达到全科优秀。这是个新鲜的挑战，我应允下来。但我发现难度相当大，恶魔虽然听话，他的信徒却时常打断我的净化。

“听明白了吗？”我问他。

“啊，嗯。”他含糊地回应，眼睛都快闭上。我肯定他一个字没听。我想我已尽力了，毕竟我根本不擅长当老师，有时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盯着他困倦的表情我轻轻说“到此结束吧。”他的声音像夜鸦的翅膀掠过一串铃铛，“我有在听。”“或许吧。”“你要走了吗？”他坐直身子轻声问。我点头。他叹了口气，然后像断了丝线的木偶一般趴了回去喃喃道“迟早都是要走的吧。”我说我想离开是因为那些狂热的信号让我头晕。他说他懂了。后来每次下课他就出去，带着那一众信徒。这让我觉得舒适多了。

傍晚金鸟在外面自在地翱翔，它吃掉了很多橘色的花于是它变成了深橘色。教室里空空的，恶魔的书包却还在。我收拾好东西正要走，恶魔进来了和一个信徒旁若无人的亲吻着。我拎着书包说了声“借过。”他们却置之不理。于是我退后坐在一个不知名的座位上，等待他们的弥撒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