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巨人依旧站在那里。他并不在意我们是否到来。他不在意一切。就像他不在意身体是被装饰还是被销毁。我们躲进他破烂的身体里。辰徹并没有放开手,我们顺着残破的肠道向上。到了胃那里他才后知后觉一般停下。
“冷吗?”他转身轻抚我的脸,然后用他半湿的袖子擦拭着上面不断凋谢的水珠。
“还好。”我转身顺势坐到肠壁上,双手托起下巴想着自己到底旷课几节课了?这样下去班主任还会不会叫家长啊。又要全科不及格了吗,唉。
“……那个。翎迟,你,你……额……嗯。哈……”辰徹的声音在愈加黑暗的空间里显得晶莹剔透。我似乎明白他想说什么,但是我并不想开口。
“好黑。”静默了很久,除了黑暗眼前已经什么都看不到了。雨越下越大。
“会怕吗?”
“不会。”
“嗯。我就在这里。”他的声音比雨温柔得多,如果他的声音变成雨我愿意躺在雨里睡觉。我们就这样坐在这里,在黑暗的怀抱里沉默着。因为一直听着雨声渐渐困了,恍惚中感觉被带进一个怀抱便安心睡起来。如果这里是我的坟墓也太美好了。醒来的时候雨还在下声音小了很多。周围色调也没变。
“肚子饿吗?”身后的他忽然开口。
“嗯。没关系。”是有点饿但也不是很想吃东西。只是现在几点了又逃课了作业也不知道这会恐怕真的会叫家长吧。我起身打算回家,虽然堕落的感觉不坏但现实也不得不面对。
“天亮再走吧?还下着雨。”
“我们。是笨蛋吗。”
“大概吧。活着的都是吧。”
“笨蛋才不及格。”
“哈?满分也是笨蛋。”
“你考过满分吗?”
“……没。”
“噢。笨蛋。”
“有答案的东西难在哪里。”他叹了口气,“比起活着这种事也太简单了。”
“是吗。对我来说哪个都很难诶。笨蛋有等级的话我说不好是最低级的。啊,真残酷。我该被淘汰了。”
“谁最后都会被淘汰啊。”
“笨蛋的战争吗?优胜奖是什么呢?”
“世界第一笨蛋的称号?哈哈……”
“真不赖。”好歹也是第一。然后我们从笨蛋讨论到细菌,克隆,冬鸟再是不擅长的运动,他对猫咪过敏曾因被朋友拽进猫咖全身通红差点晕倒把朋友吓得叫救护车,最后转移到宇宙巨人吃什么的问题。
“人类吧?毕竟整个星球都是这玩意。”他笃定道。
“应该吃不到这来吧?那可是宇宙巨人噢!他到现在都没下手肯定有更好的选择啦。”
“也不一定是吃肉体什么的,大概会吃灵魂?所以我们才会死?”
“噢!那死后的世界是进入宇宙巨人的身体里咯?然后呢?被消化掉之后呢?”
“这个嘛……额。我只随便说的啦。后面想不到了……”
我不禁想象起来:透明巨大的身体在黑暗里闪烁着银白色光芒,他不断在他的房间奔跑着,路过一颗一颗漂浮在他周围的夜光珠一样的星球,绕转一周一段生命就会落幕。肚子在叫了。一点稀薄的蓝光像一层纱雾飘落下来,这里好像变成了一座海底宫殿,我们是两只在尸骨堆中幸存的鱼。该上岸了。
“这个点去学校吗?还是回家?先去吃东西吧。”
“好像在游泳一样。”蛛网在高空摇曳,轻盈黏腻的蛛丝覆盖住一切。蜘蛛正忙着吞噬暗蛹,一层一层剥开它暧昧的壳。吃完早饭辰徹送我到小区门口,他说了声下午见提醒我也该好好睡个觉。然后他笑着转身离开了。少年纤瘦的骨架被包裹在黑色衬衫里,宛若笼罩在夜色中的一个梦。他微微低头缓慢步行在行人寥寥的深蓝色背景下,就像一只黑蝶恍惚地漫游在荒草丛中。
回去后我以为他还在睡觉,却看见他正在桌前操作电脑,即使我路过他似乎也没注意。这样更好。我回了房间拿上睡衣去了浴室打算洗澡睡觉。出来的时候他已经坐到沙发上,也不知是通宵还是起得早模样没有丝毫疲惫。他总让我有种不是活人的感觉。比起人,更像某件活的艺术品。不会凋谢不会染尘,永远鲜活夺目。虽然之前我把他比作夜神来着,但我想夜神和艺术之间大概也不存在太多区别。毕竟艺术的基础是想象。总之,他此刻在做着世俗的事。见我出来,把抽了一半的烟按熄在一个不知什么时候买的玻璃小鸟的烟灰缸。
“过来。”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