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那杀猪般的尖叫声可不小,吸引来街坊邻里纷纷赶来凑热闹。
淮州一脸黑色,提着刀杵在那儿,那张冷冽且阴沉的脸,一身嗜血气息像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吓得前来看戏的一大帮人又连滚带爬逃回家。
周蝶儿见状,向黑衣面瘫男投去一个感激的眼神。
她上去扶周氏起身,为其拍了拍衣上的落尘。
江拾还是第一次认真细看周蝶儿。
一脸胭脂黛粉的她与陈谦站在一处,肩挨着肩,身量几乎无差。
周蝶儿身材是比陈谦瘦削一点,皮肤也比他白嫩许多。
虽是这样,周蝶儿的体格也不是寻常女子该有的。
就算周蝶儿异于寻常女子,生得高大,这个暂且不论。
但奇怪的是,那周蝶儿喉间的凸起很是惹眼。
莫非……
江拾不可置信地看向周氏。
周氏声嘶力竭,连连捶打自己的女儿,哭诉:“你个不孝女,伙同陈谦这死鬼与那两个臭小子害你娘啊,枉我辛苦一把屎一把尿抚你长大……”
她这乌鸦哀啼的哭声,又如稀稀拉拉弹唱的乐器,呕哑嘲哳。
江拾再好的性子也忍不住了,他堵住耳朵,温声威胁: “再哭,今夜把你丢到乱葬岗,让那成堆的白骨陪着你哭。”
此话一出,颇为有用,周氏立刻收住了泣哭,转而改为低声暗骂,还不忘狠狠分别剜江拾和淮州一眼。
当作没看见,江淮二人也不想与这怨妇多计较,
周蝶儿见此,又是感谢地向他们微一欠身。
她对周氏说:“娘,我打算跟陈哥走了,您,您自己好生保重。”
“走?走去哪儿?他一只鬼能许你什么?”
“更何况……”周氏稍微理了理额角凌乱的发丝,迟疑片刻,道:“更何况你们都是男子。”
江拾一听,真如他心中所想,周蝶儿真真切切是一个男子。
那他为何要化作女儿身呢?
事情败露,周氏也不想隐瞒,将心中将近二十年的怨恨一一道来。
原来,周氏本是一户富商的女儿,那天出门游玩,只因在街上的人群中多看了一眼,便爱上了那个卖鸡蛋的穷小子。
可以说是一见钟情。
和大多数话本里富家小姐爱上穷苦书生的故事那样,周氏不顾父母阻拦,毫无意外地与穷小子私奔了。
幸运的是,穷小子是个有上进心的人,除了卖鸡蛋,还饲养一群鸡鸭。
他素日里等喂好鸡鸭,每隔一段时间进山打猎,打到猎物可制成昂贵的皮毛,卖给商贩也能得到好的价钱。
家里有了钱,这日子一天天的是越过越滋润。
恰逢周氏已怀有身孕,就当她以为生活就这么过下去之时,丈夫告知了她一件残酷的事。
穷小子从娘胎爬出来的那一刻,已经被“贪魑”盯上。
话说“贪魑”,是一方的鬼怪。
关于他的传言,人尽皆知。
说起来,那“贪魑”也算可怜之人。
他生前本是寒窗苦读,一心只为考取功名的公子。
揭榜那天,他独占鳌头。
而有一个官员的儿子也在此次的考试中,名字正好与他相撞。
不过,官员的儿子却落了榜。
于是,那位官员依仗自个儿是大富大贵的命格,动用金钱,买通考官。
他的状元就这么硬生生被官员儿子冒名顶替。
不止如此,官员差人将他活活打死,丢尸沉河后,散播他因没有中榜,跃河自尽。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可怜他那独自在家,七十多岁且双腿残疾的老母亲。
整日站在村头,从晨曦到黄昏,逢人就说。
“我儿何时归家?”
“我儿不中也没关系,只要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儿啊,快回来,娘想你了。”
……
老母亲最终听闻儿死的消息,暴病而亡也随儿子去了。
心有不甘,怨气滔天,他终是得以化为鬼,取名“贪魑”。
此后,他专寻命中大富大贵之人,劫其钱财,断其财路。
一旦被“贪魑”找上,一生无法摆脱。
所以,本来是一生富贵的命格,就这么活活叫“贪魑”逆转成一生贫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