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泰见她这副神情,便知自己是说到关键处了,他不仅未收敛,反而越说越起劲。
“你以为你们二人之间的婚事很重要么?整个上京谁人不知沈二公子与那姜家五小姐才是最为般配的一对儿?嫁进姜家的沈大小姐不是还说过他二人才是郎才女貌?
傅小姐,你就认清现实吧,即便你嫁过去,迟早也会沦为他沈家的下堂妇,还不嫁与我做正头娘子,我曹泰发誓,无论如何,也不会休了你,还会好吃好喝地供着你。”
傅翎不语。
曹泰的话虽有理,却是目的不纯。
她与沈颐安日后会如何,同她与曹泰之间,是两码事,这人狂妄无礼,无恶不作,她怎会屈服于他?
傅翎攥紧手,忍住险些要失控的情绪,心知再同曹泰这在这里纠缠下去,必会出事。
故而,她只能故作镇定,打算吓退他:
“曹公子,那日在丹青斋一事你应当看的清楚,沈二公子平日是何样的人,那日却一反常态,对我就是不同的,我如今依旧还是他的未婚妻,有圣旨在,他不会对我坐视不管。”
她语气之间信心十足,倒惹得曹泰有几分心虚。
那日,沈颐安确实是为了她,对自己出手,以往可是看都不看自己一眼,清高的很。
他还在琢磨话中真假,便听到傅翎道:“瞧,沈二公子来寻我了。”
曹泰转头望了眼西街巷尾,果然那远远走来的几人中,正有沈颐安的身影,心底还是惧怕他的,若是被撞见自己调戏他的未婚妻,那可不得了。
“走。”曹泰挥了挥手,领着几个小厮脚步匆匆离去。
一行人走后,木槿连忙上前去扶住傅翎,见她面上血色顿失,焦急问:“小姐你还好么?”
傅翎摇摇头,压下心头被曹泰言语恐吓下生出的惊惧,望向沈颐安几人走来的方向,她以为他会过来打声招呼或者交谈几句,谁知沈颐安仿若没看见她似的,脚步不停地径直远去。
看,这高高在上的清傲模样,是待她不同于旁人的模样么?
曹泰的话再次浮现在她脑中:
“他会因着你一个女子同我曹家翻脸不成?”
“你以为你在沈颐安那里算个什么玩意儿?”
“他二人才是郎才女貌...”
“即便你嫁过去,迟早也会沦为他沈家的下堂妇...”
还有沈枝意那日的话也乍然浮现:“沈府未来的当家主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当上的,即使...”
原是如此!
傅翎仿佛幡然明悟。
难怪沈颐安那日会忽然出声打断,原来,在他心中,他亦是这般认为的。
那么,这场陛下的赐婚又算什么呢?
眼下的曲意逢迎?
心知肚明的逢场作戏?
傅翎向来不是喜欢暗自揣摩他人心意的人,于是,提起裙摆打算追上去问个清楚,正当她要喊出一声‘沈二公子’时,不远处,一句清晰的‘二郎’响起。
转头一看,来人正是那位人人称赞的上京才女沈枝意,她身旁跟着一女子,衣着淡青色裙裳笑意盈盈。
傅翎脚步顿住,垂眸自嘲笑了笑。
一切都很明了。
五月五端阳,举城百姓都在庆贺佳节喧闹欢笑时,她未能将他邀约出来,因着他是有别的约。
在沈颐安那里,自始至终都是她自作多情。
傅家从小被捧在手心的小女娘,绝不会成为谁的将就,不愿对她上心之人,她不会委曲求全去迎合。
琼姿玉貌的女娘站在拱桥上,风吹起她的裙琚翩飞。
人面如桃花,情致两绕间,绣幕芙蓉浅笑开,一笑倾城再笑倾国,三笑倾人心。
般般入画的美景,令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
他们看到美人双眸远眺,目光落在一位芝兰玉树的公子身上。
她看着自己的未婚夫君,朝出声的女子阔步而去,忽而扯下腰间亲手替他做的香囊。
仿佛有所感应,沈颐安回头。
就见傅翎正施施然立于拱桥之上,周遭行走的人群好似刹那间不在,耳畔的所有嘈杂喧闹消失,广袤的天地间,只剩下他与她静静地遥遥相望。
她看向他,唇角勾了勾,眸色意味不明。
随后,她将手中的香囊不带丝毫留恋地,弃之如蔽履般丢向桥底,一道弧线划过,轻微的声音在河面响起,漾开一圈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