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氏虽是贺固的亲娘,那也不能闭着眼睛说贺固是大丈夫。
若是贺老爷子还没过世,四品知府的嫡长孙,那确实是不愁娶媳的。
可眼下是什么光景?
贺兹四十岁了,不过是个八品的县丞,还要丁忧三年,这辈子能升到六品就算是撞了大运。
抬头嫁女,低头娶媳,贺兹如今就是个八品,若是再低一低头,那能娶回来的儿媳也就只有小吏的妹妹女儿之流。
陈氏是不太乐意的,小门小户出来的,能有什么见识?还怎么帮贺固操持家务、应付人情往来?
可贺兹却相当自信,贺固十九岁就考中了秀才,有什么可急的?
等中了举,自然有那看得长远的贵人,愿意让贺固做自己的妹婿女婿!
就说三房,贺兑连个官身都没有,但他儿子二郎贺因争气啊!
去岁秋闱第一回下场,贺因就中了举,十七岁的举人,若不是彼时他还在热孝中,只怕上门来说亲的媒人能把门槛踏破。
前段日子,悄悄定下了正六品袁州府通判的小女儿。
三房的贺兑和小陈氏特地登了长房的门,说是要请哥哥嫂嫂帮忙拿个主意,言语间却是难掩得意炫耀,把长房气得脸都发青。
贺兹自然也急啊,宾春县就是袁州府辖内,正六品的通判是他平常都难巴结到的人。
可哪里比得上贺兼?
贺兼三十五岁就是五品同知,贺圆虽开蒙得晚了些,可万一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呢?
被弟弟压在头上的日子,贺兹已过了大半生,实在不想儿子再被压住光芒。
陈氏这个妇人就是不明白他的苦心,贺兹怒骂:“不必死磕?你真是无知妇人!头发长见识短,不趁着贺圆还未有功名在身,斩草除根,你还想等到什么时候?没听过祸害遗千年?等到你坟头草比人高,那小混蛋也未必能死!”
这话说完,陈氏已是浑身发颤,嘴唇发白,牙关紧咬。
“爹!”贺固赶回来后,听到的就是贺兹在骂陈氏,连忙把陈氏护在身后,皱着眉头反问道,“你怎能如此骂娘?娘为你生儿育女、操持家务,你就是这么待她的?”
贺兹跟陈氏两人中,陈氏对贺固更疼爱关心,贺固也更偏向陈氏,至于贺兹,他还有个十一岁就是童生的庶子。
“放肆!你不在族学听夫子讲课,回来做什么?!”贺兹见贺固胆敢顶撞自己,气得不轻,厉声喝问道。
贺固冷笑:“我回来是要告诉爹,您的两次算计谋杀,贺圆都知道。”
“怎会?我派出去的人又没被抓住。”贺兹惊疑不定,“是不是你?是不是你露了马脚?叫那小混蛋察觉到了。”
这莫须有的指责,陈氏再听不下去,把挡在自己身前的贺固拉开,好言劝道:“老爷可别是气昏了头?大郎怎会如此不晓事,这事他捅破了能得什么好处?再说老爷不是常说贺圆肖父,那看来果真是个机灵人儿,想来也是,能对她们母子下手的,整个宾春县恐怕也就只有咱们,她猜出来也是合该的。难怪昨夜有狗,竟是在防着咱们,老爷,若是再动手,只怕被抓住把柄,那小混蛋可不是个好说话的。”
贺圆有多难缠,从上次分家一事就能看得出来,哪家寻常人家的小郎君,会去报官告自己的伯父?
贺兹背着手思索许久,也知道已错失好机会,心下有多懊悔就不必多说,只是硬端着做老子的派头,训诫着陈氏和贺固:“早先还不是你个做伯母的撺掇着把贺圆她们母子赶出去!还有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就为了那么点小事,书也不念了,巴巴跑回来。半点不稳重,连比他小那么多的四郎都比不上,都是你惯出来的!”
贺固正是气血方刚的年纪,听了这话就要跟贺兹吵起来,还是陈氏紧紧拉住了他。
陈氏自然也生气,只是贺固还没到能跟贺兹叫板的时候,眼下也只能对怒气当头的贺固摇了摇头。
贺兹见母子俩敢怒不敢言,心下熨贴不少,冷哼一声拂袖而去。
母子俩沉默了许久,还是贺固先沉不住气,一脚踹翻了身旁的黑大漆彩绘交椅:“爹他这是迁怒!还说祖父以前最偏心,我看他才最偏心!”
贺老太爷再偏心,那也是偏着嫡出的儿子,贺兹却是偏心庶子。
“大郎!”陈氏忍着气打断了贺固的抱怨,“再怎么说那也是你爹,你个做儿子的不能不孝顺。”
不孝,是一顶很大的帽子,大宣朝没有官员能戴得起。
贺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