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圆原本确实是不打算跟文远打这种幼稚的赌约,可谁让文远咄咄逼人?
还让贺圆管他叫爹,那可不就只能好好教教他怎么做人?
宋安玉皱着眉:“可文远毕竟开蒙早,又念了那么多年书,听说他去年就差一点就能考中,林知县还专门给他找了个举人,咱们旬休那一日,文远就听那举人给他讲学。唉,幸亏县试不是林知县阅卷,不然文远这不是板上钉钉能考中?”
有权有势真好啊,还能请来举人给不争气的外甥开小灶。
贺圆在心底感慨一番后,转头安慰宋安玉:“既然不是林知县阅卷,那文远还是很大可能考不中的,咱们着急也没用。”
既然应下了这个赌约,贺圆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只是要用什么法子,还得再想想。
“文远考不考得中是一回事,林知县卡着你不让你参加县试又是另一回事。”宋安玉的眉头就没松开过,“贺圆,不如你备些礼,去找林知县求求情吧。”
大宣朝规定,读书人必须在户籍所在地参加县试,这就意味着贺圆只能在宾春县参加县试,读书人得罪了知县,轻则被蹉跎几年,重则能废了其科举入仕的门路。
这是因为知县按理来说任期是三年,三年进行一次政绩考核,根据考核表现升迁、调任、贬黜,还有留职。
大宣开朝以来,有不少县令连任两期,也就是六年,还有不少县令连任三期,那就是九年。
九年,足以把一个十五六岁的读书人,蹉跎到二十多岁,若是那县令记仇,跟下一任县令交接时提几句,下一任县令愿意卖这个面子,让这个读书人继续不能参加县试,那可不就能废了他科举入仕的门路?
连个童生的功名都没有,那还算什么读书人?
贺圆倒是不慌:“不也有县令连三年一任都没做完吗?与其操心这些,不如多背两页书,你这次可得加把劲考中童生啊。”
宋安玉这次县试肯定是要参加的,他家贫,贺氏族学每年的束脩对他家来说也是负担,肯定是希望早早能考中的。
“我倒想咱们一直在一个班,跟你锻炼后,我感觉身体强健了不少,背久了书脑子也不昏昏沉沉了。”宋安玉叹了口气。
贺圆笑笑,两人开始背起书来。
傍晚贺圆跟文远打下了赌,到了入夜这事儿就跟长着翅膀似的,传遍了整个贺氏族学。
藏书阁三楼,一身着天青色长衫的中年男子盘坐在棋盘前,手执白子落下一子:“那贺圆……便是贺兼的儿子?”
坐在中年男子对面的董夫子连忙点头,在棋盘上落下一颗黑子:“是,这孩子一点都不像她爹,太活泛了些,沉不住性子。”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顿了片刻,才笑道:“活泛些不好么?官场上可容不下书呆子,我看她倒是比她爹更适合当官。”
董夫子忍不住不屑地嗤笑了一声:“她还能当什么官?就林知县那小心眼的性子,哪会让她参加县试?”
县试都过不了,还想当官呢?
“你输了。”中年男子落下黑子,看着棋盘上胜负显而易见的棋势,理了理衣袍起身,“这么多年,你的棋艺还是没有半点长进,倒愈发鼠目寸光。林知县?那算是个什么玩意儿?”
董夫子垂目直立,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山长教训得是。”
这打扮朴素的中年男子,就是贺氏族学平素神出鬼没的山长刘山长。
此时的刘山长也没再搭理还在窘迫的董夫子,而是站在窗棂前,遥遥望着远处的贺圆和宋安玉。
从贺圆第一日早起寻到那处空地时,刘山长就在藏书阁的三楼,将那怪模怪式的动作和背书都尽收眼底。
别的暂且不论,贺圆这勤奋的劲儿倒是跟贺兼一脉相承。
那再论下别的,贺圆确实比贺兼能折腾,都成了贺氏族学的名人了,走到哪儿,刘山长都能听到一两句学子对她的议论,有学子赞她不畏强权,有学子骂她无知轻狂。
就连今天傍晚文远让贺圆磕头求饶就替贺圆求情这事,族学里的学子们对此事的看法,都分成了两派。
稳重老成派认为,一时忍让、忍辱负重,换来能参加县试,那还是值当的。
年少意气派则认为,读书人的风骨不能折,若是对谁都能磕头求饶,那跟狗有什么区别?
有一秀才嘴上功夫了得:“那还是有区别的,人可没那摇来摇去的狗尾巴。”
这话一出口,直接让两派的唇枪舌剑达到新高度,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