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奉天殿。
胡惟庸和李善长二人缓缓朝着大殿走去。
胡惟庸闻言点头,对李善长道:
“李大人,听说了,据说这事闹得很大……
刘基提议改商税,这不等于变相给商人加税?
浙东的商人们,那力量可不是一般的大!
加上海禁积累的民怨,这不是一下子全炸开了……”
胡惟庸提起这件事的时候,语气中颇有幸灾乐祸的感觉。
这是一起看似民变,其实依然是有地方富户跳起来的事件,主要还是逼朝廷改变主意。
商税这个口子,还有刘伯温的税法,严格来说,对底层其实还可以。
但所谓的底层,从来不会有自己的声音,他们只会成为别人的工具。
浙东也好,江南的其他地方也罢,
大明其实并没有一个所谓的商籍,许多商人的户籍本身就是地主,或者在其他户籍里边。
也就是说,浙东的许多地主,他们本身也是商人。
商税的改革,伤的就是他们的利益,他们不跳反才怪。
不过皇帝刚摘江南杀了一遍,这些人也只能小打小闹,挑起民怨。
“民变之事,可大可小,就看陛下如何定性了.
如果定性成造反,这浙东估计还要被血洗一遍。
如果姑息,这闹下去,就看汪广洋的处事手段了!”
胡惟庸小心翼翼,询问李善长:
“李相,此事我们应该持什么立场?”
李善长问:
“如果是你,你觉得你该如何?”
“支持陛下,把浙东再血洗一遍?”
胡惟庸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心态,他巴不得刘伯温死。
李善长停下脚步,盯着胡惟庸:
“不,相反,咱们这次要站在百姓这边……
或者说,站在浙东乡绅这边!”
胡惟庸愣住,李善长这是准备做什么?
“陛下的改革越来越危险了,唇寒齿亡的道理难道你不懂?
商税怎么改,其实这事不重要,我淮西之地,商贸并不算兴盛。
可是这件事背后的意思是什么?”
李善长说得胡惟庸无法说话:
“是,是陛下割士绅的利,让利于民!”
胡惟庸如醍醐灌顶,浑身激灵。
“咱们这些人最大的价值在哪,就是连结陛下和百姓之间。
君王不可能直接治理天下,需要咱们去连结百姓,百姓也通过咱们来传递民心!
君王,士大夫,百姓,这三者自古以来,都是以同一种方式共存。
可是陛下不一样,陛下一直在想着绕开咱们这些人,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陛下的手伸得越长,咱们的利用价值就越低!
这件事的重要性,已经超越了派系和党争,是咱们必须重视的问题!
如今浙东的民变其实也一样,如果让陛下把他想要的东西搞成了,这套法子,会出现在苏杭,会出现在在凤阳,会出现在天下任何地方……
它可能是商税,也可能是农税,
可能是任何东西!
若因党争,让陛下开了这个口子,咱们谁都没有好果子吃!
所以这次,咱们不但要支持百姓,还要坐视这件事闹大!
只有闹得够大,人心动荡,才能让陛下投鼠忌器!
可,不管怎么闹,这件事不能定性成造反,
如果是造反,就失去意义了!”
“还是李相高明,胡某不如!”
胡惟庸感慨道:“还好那些百姓愚昧,明明是一件为他们争利之事,他们却……”
李善长冷哼:
“所以,本相就看不上曲阜孔家那个老东西,推广什么简体字,那是跟着陛下胡闹!
所谓人人如龙,如果人人如龙,龙不如虫!
那成龙还有什么意义?
如果那些百姓真的人人识字,浙东的士绅们,可还这么容易股东百姓?
孔家也好,江西张家也罢,这两个世家的人,还是安安心心待在老家就好。
出来添乱,图惹人厌!”
这是胡惟庸第一次听到李善长标明自己的立场,可见他对陛下在浙江试点的厌恶。
提起龙虎山,胡惟庸新仇旧恨全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