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的宗亲,他们兜里没钱家中无人,拿什么去开发土地,自食其力?除非朝廷补贴他们一大笔银子,自此与皇家切割,再没有皇家待遇。而如果这样做,其实送不送他们去海外也没什么不同了。”
老朱家宗室,其实是一个异常难治的顽疾。
大明前期,不停给宗室上紧箍咒,到了中期则逐渐松绑。
嘉靖年间颁布《宗藩条例》,演化至如今,除王爵嫡脉以外,无将军封号者,皆可以科举入仕,也可以务农经商,俸禄虽然减少了但也不是完全没有。
此举,相当于对最底层中尉一级的宗室子弟完全松绑。
然而效果十分有限。
一者,底层宗室群体过于庞大,估计有小二十万人。
奉国中尉的孩子还是奉国中尉,子子孙孙无穷匮,便是俸禄再低,朝廷也迟早有养不起的那一天。
二者,宗室有铁饭碗死工资,这就导致好吃懒做,四体不勤的居多。
你让他扛锄头拿铁锯,他觉着丢人,但端起碗要饭他又觉着光荣。谁让开国老祖宗要饭出身呢,朝廷不养我,我特么就将祖业捡起来。
这种专门混体制饭碗的货色,便是给他十亩地,他也懒得去打理,败家时转手卖掉也有可能。
三者,朝廷没有能力安置宗亲。
祖宗定下的规矩,你要改就要付出代价。
张居正就曾动过念头,一次性付给奉国中尉土地钱财,自此便与皇家脱钩。
想法确实好,但钱从哪里来,土地从哪里来?
不说土地,只说银两。
一个奉国中尉俸禄,按规定为每年200石。折半好了,每人百石,算五十两银子。
那么给多少银子,人家才肯放弃这个铁饭碗?
所以这个方案,在当时也就想想,然后就没有下文了。
朝中大臣们倒是打的一手好算盘,瀛州地多啊,一户宗室丢个几十上百亩,自谋生路去吧。
方从哲,这个老王八蛋,缺了大德。
皇帝微微皱眉,面带不悦。
“老七,移民灜州不是有给路费么,到了海外某地,还要发放农具,甚至配发耕牛。宗室,那都是咱朱家人,你怎么就不愿意了?”
“父皇,不是儿子不愿啊。”朱老七都快哭了,“平头百姓,给口稀粥就能养活,到了地方,能开荒种地,能进山挖矿。但宗室子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去了南洋怎么活下去?一旦死的多了,儿臣愧对祖宗愧对父皇啊。不行,那些宗室子弟忒难管教,儿子伺候不了。”
“七弟,你怎的说话呢?”
此时,朱常洛又摆起了做大哥的派头,满口训斥。
“宗藩移民海外,乃利国利民的好事。便是辛苦些艰难些,我们也要想办法为父皇分忧。你看看你,这也不行那也不可,真是辜负了父皇一片苦心。”
我艹!朱老大进步了啊。
那个当初唯唯诺诺的青年终于知道龇开獠牙开始咬人了。
“大哥说的对,你是太子爷,我看宗藩移民这个事不如大哥来主持。只要大哥将人弄来沿海码头,弟弟我只管接收。你看怎么样?”
“七弟,你……”
“都住嘴!”
万历皇帝瞪了两个儿子一眼,拿过一奏本递给朱常瀛。
“老七你不要急着推脱,这奏本你拿回去仔细推敲,兹事体大,过几日再回我。”
完蛋,在皇帝眼里,朱常瀛感受到一种不容拒绝之意。
大抵,此事非办不可了。
话说皇帝老子虽然犯懒,然而一旦下了决定,执行的却异常坚决。比如三大征,比如矿税,无论有多少人反对,也坚决要干!
必须要承认,万历皇帝并非庸才。
宗藩移民这个思路,朱老七早已琢磨多年,确实是解决当前宗室拖累的不二良策。
原指望坐上老头子这个位置再办的,不曾想老头子回光返照,突然开始办正事了。
朱常瀛打开奏书,一目三行,心中不禁又一声我艹!
朱老五,朱老六,怎么改封南洋去了。皇帝老子这是要干啥?
眼角余光扫过万历,扫过朱老大,朱常瀛不禁脊背发凉。
古有杯酒释兵权,今有皇帝老子一顿家宴就要拿走灜州一半基业。
可就凭朱老五朱老六?
唉,这帮败家玩意,你们哪里知道那海上的敌人比之陆上的敌人还要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