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伯父人品高义，无需发这种誓，伯父伯母还有兄嫂，都是我所信任的亲长，有伯父的承诺，我此生也无憾。”李炤又朝着宁郡王下拜，面色郑重而认真。

“不必如此不必如此，”宁郡王连忙扶起他，“今儿事太过繁杂，你想必也累极了，不如先回去休息，有什么事咱们以后一块儿商量，好不好？”

今天的事不仅对李炤这个当事人是巨大冲击，就连宁郡王也是如遭雷劈，这之后恐怕还得缓好久才能恢复。

将李炤劝回院子，宁郡王赶紧将书房的门紧紧合上，又注意倾听外头无什么蹊跷动静，才快步走回来，瞪着始作俑者李清平：

“你闹得这叫什么事！这么多年以来，你就在外边儿跟些不三不四的人，干这种恶心倒灶的勾当？”

什么拯救东宫遗孤，将好好的皇太孙养在乡间，编造出那种身世来，什么都不教导他，一到时候就赶鸭子上架，这算什么道理。

就是耍猴也得要费一段功夫呢，你将李炤养得耿直率性，乍然将他推到台前，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要不是今天这么一回，你们打算什么时候告诉他真相？”

李清平被兄长训斥，烦躁的抓一抓头发，“大哥你说话不要这般难听，我们当然是一片好意，说得好像我们故意要养废皇长孙一样，难道我们不是为着要保护他吗？”

“前几年陛下耿耿于怀，余怒未消，又有魏王一众人虎视眈眈，若是贸然暴露在他们眼皮子底下，岂不是彻底断绝了东宫血脉。”

“更不说十几年前我们的势力还未成气候，根本无力保护皇长孙，但如今好不容易我们有所积攒，才能够有底气将皇长孙接回来，现在一切的道路几乎都已经被铺好，皇长孙回来就能接管偌大基业，如何不好？”

“再说几位帝王都是君威难测的天子，能换一副气象，对朝臣，对大周百姓，难道不是一件好事？”

当年先太子原本就该是这样，成为仁慈君主，要不是突发变故，他们怎么还要推迟十几年，才能达成心愿。

君臣相得是古往今来朝臣们的期望，谁不想百年之后，青史留名，记载他们为君为臣之间的佳话。

那绝不是独断专行的君主能够做到的，所以他们才无比的希望，能够有一位待下谦和的仁君，与士大夫共治天下。

“你的屁股到底是坐在哪边？”宁郡王忍不住戳着李清平的脑袋，几乎想要挖出来看看，是不是脑子空的，“咱们家和文臣是穿一条裤子吗？咱们是姓李！更是出不了几代的宗亲，你哪怕等再几十年后呢。”

几十年后他们家被边缘化，彻底成为只有一个姓氏和皇家有关联的破落户，那时候再投靠文臣行列，倒也不算脑子坏掉。

可如今他们能够在朝堂立足的原因，不是以为他们和文臣利益一致，而是因为他们与康元帝是上一代的堂亲。

他们手中的权力和职务，几乎是康元帝从文臣清流手中给分过来给宁郡王府的，这个时候，李清平说什么要培养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君主？

“再说当年庆朝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结果庆朝末年内乱外患，皇帝为奸臣所胁迫，竟至于撞柱而死，难道你想要阿炤也落得那样的下场吗？”

卧榻之侧从来都是不容他人酣睡，再者说任何人登上皇位之前，也不一定是什么独断专行之辈，只不过在其位，人总会谋其政，会变化，那是无可逆转的。

就像当初的康元帝，他也曾听老郡王说过，年轻的时候，也是一派仁慈宽和的储君模样，但登上帝位，接踵而来的噩耗和威胁摆在面前，他不得不强硬，不得不为维护李氏的江山，殚精竭虑。

李炤要是登上那个位置，也不能担保绝无变化，不忘初心，只是李炤这孩子有良心，不会变得冷血无情罢了。

“你要是想入仕，我早说过，只消上一道折子，便能够让你人尽其才，咱们为宗室的，何必掺和进那种事情？”

“就算你想要争权夺利，谋划扶持新君之事，也该将那孩子从小接到身边教养，起码体验京城的种种，或者放在世家大族教养，再不济，放在民间，但教导他一些帝王心术，文治武功。”

“可阿炤在上京城之前，连字都写得狗刨似的，若不是这孩子肯下功夫一笔字写得有风骨，如今可还是要为京城那些势利眼所嘲笑的。”

宁郡王突然有点庆幸，“你还看不上人家房大娘子，笑话，若非是阿炤对她倾心，怎会想起来要读书习字？”

少年的心思，他倒是晓得一点，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