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炤站在那里,仍然未动分毫,然而克制不住颤抖的双肩,和额角上若隐若现的青筋,都彰显着他此刻内心的不平静。
“你想说就说,不必故弄玄虚。”他咬着牙,从喉咙里挤出这句话。
这些人的种种言语背后,总是藏匿着不可捉摸的陷阱,用诱饵吸引他进入,然后收网结渔,让他成为瓮中之鳖。
他不能也不敢再相信他们的只言片语,即便是真话,也不知附加着怎样的条件和代价。
惠梧只是轻声叹一口气,“殿下心有余悸也是理所当然,然而贫僧已是行将就木之人,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殿下大可相信一回。若是实在不愿,只当听一场痴言疯语罢。”
李炤闻言,原本松动的眉眼又渐渐冷起来,“你们这些人,总喜欢将生啊死啊挂在嘴边,结果都不过是威胁别人的手段,自己比谁活得都长。”
他抬脚就要离开,抱有对这些人的幻想,是他自己的过错,还以为这些人当真有些良心,结果不过是又处心积虑的要给他编织新的骗局。
惠梧也不阻止,造成这样的后果,东宫旧部,他曾经的同僚们,难辞其咎,他自己也是逃不了干系,所以也只能自作自受罢了,然而他确实没有其他的机会,不能再等,只能扬声道:
“当年诬陷东宫谋逆的主使,是陛下的堂弟汉王,还有废王五皇子,汉王阖府虽然被处死,然而却有一人逃脱,便是汉王朝旭郡主,她与谢氏子有情,还生下一女,与梁国公府新生之女掉包。”
窗外明亮的日光透过窗纱洒进屋内,缭绕的檀香在光芒映衬下,熠熠发紫,李炤慢慢的抬眼看他,“所以,这算什么血海深仇?”
惠梧诧然,似乎是不能理解李炤的意思。
“她是汉王后代,那又如何?汉王的过错,他的家人能够知道吗?”李炤不无讽刺,“就像我,也不知道你们打着为我好的旗号,背地里做什么,要是之后被人发觉,恐怕都以为是被我指使。”
他因己及人,物伤其类,惠梧也只能默然,此事在李炤的心里,恐怕会是许久都过不去的坎。
“殿下你与朝旭郡主不同,”惠梧又是叹气,“汉王视郡主这位长女为心腹爱女,凡有议事皆带在身边,纵然朝旭郡主母不详,却受到万般宠爱和重视,甚至超过当初的汉王世子。”
提起这位故人,惠梧语气复杂,分不清里面是憎恶多一些,还是怅惘多,“她是天生聪慧的神童,三岁便通诗书,更有一副惊世绝艳的好相貌,所以当年在京中,人人追捧。”
“可她从来志不在儿女私情,只一心助其父收拢人心,争权夺利。”惠梧顿了顿,声音沉下几分,“是她提议要以诬告之法,害东宫一家,那她刚及笄,及笄之礼上为她束发挽笄的,正是太子妃殿下。”
一条忘恩负义的冷血毒蛇,这是李清平他们对那人的评价,惠梧为悟道之前,也是如此作想。
她为皇室宗亲,受到过不少次先太子夫妇的恩惠,甚至因为生得讨喜,时常被长辈领着进出东宫,在太子夫妇将她视为幼妹疼爱的时候,她却在背地里窥伺时机,狠狠的咬上一口,置东宫于死地。
“这也正是李清平他们为何那么反对你与房大娘子在一起的理由。”惠梧解释,“虽然他们行事不够周全,未有顾及你的感受,但的确也是为殿下你着想,方才如此。”
若是和那始作俑者的后代在一起,李炤日后该如何自处,万一登上大宝,后妃的身世却被翻出来大做文章,又是一团乱麻。
李炤只觉得喉间干涩难言,喉结上下滚动几回,沙哑着声音开口,“她知道吗?”
“房大娘子并不知晓,”惠梧摇头,“汉王已伏诛,朝旭郡主多年前不知所踪,至于其生父谢氏。”
惠梧沉吟,“东宫事变后便潜逃出京城,一直未曾有确切的消息,或许是在南方。”
“她什么也不知道,”李炤喃喃,“为何还要她来背负这样的罪孽?”
房妧从生下来就百病缠身,又为生身父母所抛弃,挣扎着长到这般大的年华,却还是摆脱不了那对所谓父母的阴影。
他们造的孽,却让人理所当然认为该她来承受。
“若他们真的在乎这个女儿,就不会把她丢弃在全都是仇敌的京城,根本没有想过,要是她的身份暴露,会面临怎样的险境。”
要说是为这个女儿好,还不如认为,是将其作为挡箭牌,让他人的仇恨有出口,至于他们则躲在身后,销声匿迹。
倘若真心对待她,纵然千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