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浦林并没有寻到商禾或者小满的身影,距离收到小满的信件已经过去六天,途中在馆驿不停换马才能疾驰,马也撑不了太久跑死不少。不确定他们的去向,箫元衍下意识继续往北,再有两日脚程该到京城了。
南昭劝箫元衍歇歇,一连六日疾驰,跑死马,人也快没了,没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哪来充沛的精力继续往前啊?
箫元衍不听,南昭没办法也只能跟上去。
前面那滩泥泞里,跪倒一个人,背上背着一个紧闭双眼的姑娘,姑娘好认是小满。泥泞中的人抬起头,脸上沾满泥土,身穿麻衣,未穿鞋的脚血肉模糊。
箫元衍泣不成声,“商禾,是我。”
商禾眼泪决堤,不顾他人的目光,颤颤巍巍爬起来,腿上使不上劲,整个人扑面摔在地上。
箫元衍要扶他,商禾不肯,倔强再站起来,拖住小满每走一步都要抽走一分力气。
伴行的人,褪下外衣,只留一件白色里衣,赤脚相送。
寒冬飘雪,商禾肩头落满白色的雪花,发丝因为凝着血结成一块黏在脸上。
箫元衍多少次想要帮他,都被他拒绝,话音里全是淡漠和悲哀,嗓子嘶哑。
不知道他是不是从暮浦林开始走起,不知道他走了多久,不知道他要到哪里去。
箫元衍默然不语跟着,心里泛起忧伤,无穷无尽的心疼。
不吃不喝不睡,走了一日,已看得清京城的城门,商禾往城外寺庙后山走去。
一路走过来,压垮了他的腰,浑身上下散发血腥味,发丝黏黏嗒嗒披散着,分辨不清他的神情,血和泥混着粘在双脚上,麻衣是被石头树枝刮烂的口子,原本白皙修长的手四处结着血痂,寒意裹满全身。
小满安葬在木屋后面的山头,和师父师母一起,一起成了商禾的心结。木牌是商禾用小刀刻出来的,明明他连刀都抓不稳。
商禾几近崩溃,跪在墓碑前大哭,上天没有下雨替他遮掩泪水,反而大雪过后太阳高照,有光又能怎样?他不还是照样害死了很多人。
他趴在地上,声音哽咽,双手不停敲打头部。箫元衍不许他伤害自己,揽进怀里,试图给他一点安慰。商禾凭着最后一丝力气推开箫元衍,对准木牌磕头,用自己的方式表达他内心的歉意。
愧疚自责压在他心里,不允许他抬头。头破血流不止,夜晚开始下着淅淅沥沥的雨,商禾跪行到庙前,虔诚地向神明祈祷,她那么善良美好的姑娘,不应该为一个杀人魔身亡,希望下辈子不要再遇见他这个没用的疯子。
精神溃散,昏迷的商禾被箫元衍背回王府。
商禾身上的伤是看一眼都会觉得浑身发抖,箫元衍无力感油生,可惜他没有治伤的本领,太医包扎了伤口,箫元衍日日夜夜守着,坐在地上捂住嘴失声痛哭,他恨自己没有办法替他分担痛苦。
商禾醒来以后,几乎没有张口说过一句话。不爱吃东西,每天箫元衍变着花样做,最后那些饭食全喂了院里栓住的狗。能吃一点粥,箫元衍都要大呼万幸,想来总比不吃要好。
这么冷的天,商禾喜欢坐在门前的台阶上,不着鞋袜,只穿一件单衣。
箫元衍给他披上合领夹衣,毛毯盖在腿上,递给他手炉,捂着他的双脚。一点暖意渐升,寒意袭满的心房,却生不起温度。
商禾没有一点反应,倚靠在门框上,眼神呆滞无神,箫元衍给他戴上之前他扮先生时落下的指戒,他看都不看一眼。
恐他生郁症,箫元衍便带他去城外山林赏景,街上游玩,茶楼看戏,给他变戏法,可他都提不起一点兴趣。
他晚上睡觉也极不安稳,时常有噩梦侵扰,泪水模糊双眼,坐起来无声无息眼神涣散。
他是生病了,找来太医,满脸抗拒,不停砸屋内的东西。箫元衍要哄他,只能把太医打发走,抱紧安抚。
箫元衍把原先和商禾结识的朋友都喊来,尝试调动他的情绪。
来的人费尽心力都没能让他有一点波澜,吵也好闹也好,谈心也罢,他没说过一句话。
楚佑迈着小短腿喊:“小叔叔。”
稚气未脱的孩童声,让商禾有了一点反应。
“我有糖葫芦,你要不要吃?”
一支山楂握在手里,小小的孩子有些吃力地递给商禾。
商禾接下咬了一口,躲在一旁的几个人兴奋到眼睛发亮。
商禾慢慢嚼碎吞咽着,“谢谢楚佑。”
话音一落,泪水